脑子昏昏沉沉的苏昔年根本转不过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心心念念的都是新夫人的安危。
随即便见房门口晃出一个身影,正是背着药箱的大夫。
只见他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还一边宽慰着忧心不已的秦侯,“……已经止了血,用了药,情况基本稳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侯爷放宽心。夫人这是失血过多,需得好好养着,切莫再受刺激了。”
苏昔年听到大夫的话精神一震,松了一口气,心里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松下来,她这才感觉头重的不可思议,眼皮也撑不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夫已经被送到偏房歇息,秦侯瞧见淋成落汤鸡的苏昔年,终是有几分不忍,转头便训斥丫鬟,“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让陆小夫人跪在这里!”
丫鬟们面面相觑。
方才情况紧急,大家都在围着新夫人转,生怕她有个什么不测,谁还顾得上罪魁祸首的苏昔年,忙道:“侯爷恕罪。”
苏昔年见状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强撑着在大雨中睁开眼,虚弱的道:“侯爷莫怪,昔年自知有愧,自愿在此请罪。”
都说这陆小夫人自幼无父无母,被陆侯接进府中养的格外刁蛮任性,又在新帝的宠爱下越发目无王法,横行霸道,京城人送外号“混世小魔王”。
本来今日他看着唐茵生死不明之时,是真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苏昔年。
可今夜,他瞧着苏昔年挺着小身板跪在大雨里请罪,却又觉得偌大的秦侯府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实在有失身份,便沉着脸开口,“陆侯夫人还是请回……”
可秦侯这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秦老夫人含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回什么回,原意跪就让她跪着!拜她所赐,唐茵危在旦夕,只让她跪着都是便宜了她!没大没小目无法纪,就该教训教训。陆小夫人有娘生没娘养,老身不介意代劳!”
这话,听的苏昔年心里咯噔一下。
有娘生,没娘养?她的家人是都不在了吗?
是了,她刚才好像听到陆渊泽说,她若死了,苏家就绝后了。
没想到原主的身世竟是这般凄惨。
她以前听说过,没爹没娘的孩子要么活得战战兢兢,要么都格外的叛逆。
原主看起来身份不俗,她猜大概就属于后一种,,因为他们总是想多得到一点别人的关注,只是用错了方式而已。
这样想着,苏昔年倒是有几分能够理解原主的所作所为了。
可陆渊泽在听到秦老夫人这番口不择言的言论却大发雷霆,一双冷冽的眸子里蕴藏的是浓烈的警告之意,“苏家一族是为国捐躯,新帝顺利继位的最大功臣,您这话可敢说给皇上听听?”
一句话堵的秦老夫人哑口无言。
苏家家主虽是死后才追封的一等护国公,可却拼尽一族之力守护先皇的传位遗诏,对新帝来说,那是再生般的恩情。也正是因此,新帝才会对苏家唯一的遗孤苏昔年百般照顾,盛宠竟是比妙音公主还要多上几分。
这也是她一直顾忌着没有真的强行将苏昔年送去告御状的原因。
这边的氛围此刻已是剑拔弩张,突然陆渊泽的贴身侍从陆远尹疾步赶来,凑在耳边汇报,“主子,唐家来人了。”
这个唐家,自然说的是新夫人唐茵的母家,家主唐如海正是当朝的太傅。
这时候唐家来人……可千万不要是唐夫人打了头阵。
陆渊泽面色一沉,当机立断的伸手拉住苏昔年,“跟我走。”
“嗯?不行,我要在这儿等新夫人醒来!”
苏昔年艰难的摆了摆头,觉得脑袋里仿佛成了浆糊,一晃就成了一团。
“别废话……”
“我可怜的女儿啊!”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衣,瞧着有几分彪悍的贵妇人抹着泪急匆匆的赶来,裙摆早已被雨水浸湿,却丝毫无暇顾及。
此时,陆渊泽强硬的将苏昔年再次抱起来,可还是没有来得及避开唐家人。
“我女儿被你害得还不惨吗!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呆着!”
唐夫人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陆渊泽怀里的苏昔年,愤恨的上前便要动手,却被陆渊泽眼疾手快的躲开。
冷峻的眸子里隐忍着一丝杀意。
他陆家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唐夫人,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陆侯,我女儿差点死在你夫人手里,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关心女儿的唐夫人压根没有注意到陆渊泽的眼神,反而形同泼妇一般咄咄逼人,抬手便又朝着陆渊泽袭去。
可陆渊泽是什么身手,在战场上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否则也不会在十二岁那年边就被封了侯,“令嫒是自裁,与人无尤!就算是真死了,陆侯府也担得起这责任!”
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即便庭院中此刻大雨倾盆,也丝毫没有淹没它震慑人心的分量。
说完,陆渊泽抱着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的苏昔年拔腿就走,留下唐夫人在雨中气得牙咬切齿,“陆侯,这件事,唐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出秦侯府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明。
,听寒还在门口候着,见二人出来,赶紧迎上前来,焦急的不得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回府再说,赶紧去宫里请太医。”陆渊泽沉着的音色里带着几分轻颤,这丫头浑身冰冷到颤抖,额头确异常的滚烫,烧得的他心头发慌。
身侧的侍卫得了令,拿着身牌策马朝着皇宫而去。
上了马车,听寒急忙从陆渊泽手中接过苏昔年,快速的换下她身上的湿衣物,不停得用干帕子为其擦拭。
看着小人儿烧得通红,明显已经失去意识的模样,害怕又担忧,急的直掉眼泪。
“小姐,你一定要熬过去啊!否则听寒就算是死,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爷跟夫人。”
快马加鞭回到陆侯府时,已经天色将明。
两府之间本就一街之隔,可在大雨滂沱的黎明,听寒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
得了消息的柳姨娘早早的便在府中备下了热水,见陆渊泽亲自抱着苏昔年回府,体贴的上前献殷勤,“侯爷军中事务繁忙,可断然不能在此刻受凉。小主母小夫人这有妾身跟听寒照应着,侯爷可安心。”
陆渊泽微皱了眉头,瞧着床榻上胡言乱语的小团子,终是冷漠回绝了柳姨娘的提议,“不用了。”
不多时,崔太医被陆远拎着一路疾驰而来。
衣衫湿透,礼帽歪斜,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被听寒直接拽进了屋子,根本没给他一丝喘息的时间。
“太医,快看看我家小姐!都已经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