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沈定邦的声音：“请进。”高斜阳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只见沈定邦坐在办公椅上一脸的无奈，对面的沙发上，四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王晓敏正用纸巾抹着眼泪。原来仪器室的管理一直由四年级数学教师杨金钢兼职的，现在为了现代化学校的创建工作，杨金钢要从兼职改为专职，他的课程自然落到同轨班的王晓敏身上。可王晓敏死活就是不干，说半路上换老师是教育的大忌，沈定邦知道她是嫌累，便想把班主任的职位给她拿掉，这一下她更是不干了，要知道班主任津贴相当于一级工资呢。每年的班主任聘任就像是教师之间的一场吹牛比赛，谁吹得靠谱谁就能上，可上任之后，便连牛都懒得吹了，更不要说做。在教师们眼中，班主任就是个录音机，上传下达，很少有人在管理上下功夫，有的甚至还时常卡带。沈定邦多次地提醒高斜阳，班主任队伍的素质要提高，要加强政治学习。高斜阳也曾和他一起探讨过，建立了每周一次的班主任理论学习，严格了班级管理的考核制度。可开始还行，到后来来学习的人越来越少，考核虽然一如既往，但到头来还是白纸上的一堆字而已。因为教育是国办，校长是服务员，他手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权力敢对教师说“不”。校长聘任制改革了两年失败了，教师聘任制自提出后就是风大雨点儿小，有的地区根本就没有雨点儿。取消教师终身制的说法也不言不语了。这让高斜阳头疼啊！眼下这事就很不好办，王晓敏死活不接杨金钢的课，而杨金钢连任课再管理仪器室很明显力不从心，他沈定邦又没有权力对王晓敏拍桌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局面。高斜阳却灵机一动，摆了摆手让王晓敏先出去了，王晓敏在关门之前又冲着屋里扔了一句：“告诉你们，别再打我的主意。”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与此同时，高斜阳从嗓子眼儿咳出的一口浓浓的分泌物重重地吐在了地上。沈定邦嘟嚷了一句：“真恶心。”高斜阳指了指门外：“比她清心得多。”沈定邦用王晓敏抹过眼泪的纸巾边擦着污秽边问：“你让她走了，课程怎么办？”“少了她咱照样开席。”高斜阳说着，“咱们的仪器除了语数英学科的以外，大部份都是科学的，我们建立两个仪器室，管理语数英的由学科组长兼任，管理科学的由科学教师担任。这样一来既拿掉了杨金钢的兼职管理员工作，又谁的课都不用动，更重要的是让这些人管理各自的学科仪器也是顺理成章。”沈定邦乐了：“没想到我们少了狗肉，却多了鱼翅，划得来，划得来呀！”两人正说笑着，艾锦云敲门走了进来，看了我们的表情，忙问：“解决了？”沈定邦笑着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了艾锦云，并让艾锦云立即去安排。艾锦云转身刚要走，高斜阳忽然想起了图书的事，便告诉她完事后去图书室。

不知道是艾锦云把来图书室的事忘了，还是她安排仪器管理的事又出了乱子。高斜阳一直等到下课也不见她的影子，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给任静打了个电话，让她通知大队委员们速到图书室。图书室是个三间明房，原来只有四个书架，每个书架五层，而且还有很多空位，这次随着图书一起被运来了十个，图书更是满满地塞了一屋子，足有两万余册，看得高斜阳头都大了。

队委们到齐了，一共十个人。高斜阳开始安排任务：“你们每人要拿500本图书到我手中，谁完成任务谁去上课。”其中一个委员为难地说：“下节课是数学课，老师说要讲新课的。”高斜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回来自学一下吧，现在我们要尽快把这些图书整理完。”然后又对着全体委员大声说道，“组织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话音未落，十名委员犹如脱兔般地扑向书山，他们越过那些零散的书籍，直奔成捆的，到底是大队委员呀，这智商就是和普通学生不一样。成捆的书一般都是些系列丛书，是适合小学生的阅读的，一捆二十册。高斜阳让他们直接扔到了屋子里面。半节课的时间就开始有人完成了任务，笑嘻嘻地和高斜阳打了声招呼去上课了。有几名女生已是满头大汗，高斜阳爱惜地看着她们摆了一下手：“你们也去上课吧。”女生们高呼着“万岁”叽叽喳喳地跑了。望着那些小山般的零散书籍，高斜阳拨通了体育教师的手机：“小郝，从体育课上派十名男生到图书室，要有力气的。”不一会，楼道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十名身材魁梧的六年级学生出现在图书室的门外，高斜阳也向他们布置了和委员们同样的任务，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允许拿整捆的。十名男生走马灯似的在高斜阳和书山间穿梭着。高斜阳对图书的审查很简单，他不看内容，时间上也根本不允许。几是看到书名暧昧的或是连他也不知里面是写什么的，一慨扔到楼道里，当然有些书他自己还是要留下的，比如：《新婚必读》、《了解女性的身体》、《中国黑道启示路》等诸如很黄很暴力的他都放在了脚底下，不一会，他脚下的书也开始成堆了。艾锦云来了，看着这伙人忙碌的样子，觉得也插不上手。高斜阳瞟了她一眼，头都没抬，说道：“让你来是想帮忙审查图书的，现在看来用不着你了，你忙你的去吧。”说完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继续分书。艾锦云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条毛巾。她把毛巾搭在高斜阳的肩上，然后又转身默默地走了。利用各班的体育课，高斜阳领着学生整整干了两个半天，才把图书整理出来，共剔除小学生不宜的图书800余册，其中高斜阳收藏了十二册，其余的通知教办运走了。

高斜阳将自己留下的书放到了心语室，然后回到德育处。任静正和新来的杨文雪在桌子前面，对着一大堆表格指手划脚的，校医张志国坐在电脑前摆弄着鼠标，他应该是两位美女教师请过来帮忙的。看到高斜阳进了屋子，先是任静喜悦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说道：“哟！您可露面了，这两天忙坏了吧”杨文雪递上一杯水，说道：“悠着点，这不是歼灭战，而是持久战，身体很重要啊！”高斜阳感激得看看她们俩，突然问道：“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任静一愣，和杨文雪互看了一眼，张志国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来，摸了摸高斜阳的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头。高斜阳被他们的表情动作闹懵了：“怎么了？”张志国劝道：“您还是回宿舍睡一觉吧。”任静也应和道：“一定是这两天忙的，糊涂了。”高斜阳陌生地看着他们，转过身慢慢地往屋外走去，临出门时，他还是不由得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因为企鹅生活在南极。”两位美女几乎异口同声。高斜阳一拍脑门儿，这才知道自己被才女忽悠了。不过他也的确佩服艾锦云的睿智，是啊！北极熊本来是不用和企鹅见面的。

回到心语室，高斜阳一头扎在了床上。他的确感到了疲倦，手指有些发麻。图书室接下来就是张志国的事了。张志国毕业于卫校，后来考取了教师资格证，被分配到大洼地小学当了校医，可这样一所乡村小学是养不起一名专职医生的，于是就把图书管理工作交给了他。张志国为人憨厚，工作也努力，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管理得有模有样，在他的指导下，小管理员们的业务也是相当的熟练，尽管这次有些难度，但以他的工作热情应该是应付得了的。心语室是在全市普及心理健康教育时建立的，但过后就一直不被人重视，班主任的心理教师资格证也是有了培训的考勤就发的，考试不过是个形式，所以真要名副其实地开展此项工作难度是非常大的，这并不仅限于大洼地小学，许多乡村学校都有同感。这样一来，高斜阳便把心语室当做了宿舍，尽管上面曾三令五申要求办公和休息的地方要分开，可他却充耳不闻，沈定邦也不是太在意，因为心语室除了他高斜阳以外，是从没有人涉足半步的，他高斜阳是市里承认的心理教师，而且心语室又吏属德育处，上面也不会太较真儿此事。就在他正昏昏欲睡时，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艾锦云打来的，忙问什么事。艾锦云问他中午有没有空儿，一起吃饭。高斜阳坐了起来，重新确认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艾锦云说：“本来是两个人的活，你替我干了，所以想请请你呗。”“算了吧。”高斜阳说，“中午约了人打球。”手机那头没了声音，高斜阳“喂”了几声，才听到艾锦云说：“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高斜阳放下手机，又懒懒地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