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群人伏在我身前大喊‘参见娘娘’‘娘娘万安’时,我还处于早饭吃到几块咸到齁死的酱菜的茫然状态。
身旁少女凑近低声道,“这些个奴仆都是日后要来伺候您生活起居的。”
我皱眉,差旁边站着的账房发了例行的赏钱给他们,又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温婉贤淑的女主人姿态,“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很多事情识得都比我通透。日后我有什么决策出了差错,还请不要吝啬,严格对我进行指正。”几个胆子小的丫头吓得直磕头,忙说奴不敢。我倒是纳闷,怎的孔老夫子那套见贤思齐的道理在这里行不通呢?
少女见我沉思便对跪着的人道,“娘娘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事自会吩咐。”等我回过神时,房里只剩我们二人。她眨巴眼睛,甜甜地冲我笑,“小姐,我刚才很有气势吧?”我朝她扯扯笑脸,算是赞许。
不过说句实在话,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真心不想树敌。
“我觉着吧,”她摸着下巴打量我,“小姐你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我问她何以见得,她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在心里回答她,废话,灵魂都不是同一个人的,当然不一样。
我本名韩青,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而这副身子的主人叫姜靖晗,驻外使者姜骁的幺女,这位和我说话的少女是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着的丫头,宜儿。
穿越到这个据宜儿说叫黎国的地方第一天,姜夫人就领我去见了个白胡子老头,老头盯着我瞧了好半晌才慢悠悠说道,“天将明,又是一片盛世。”我听得一头雾水,天将明我倒是知道,晗的字面意思,可又一片盛世是怎么回事?这皇帝老儿还好端端地在都城坐着呢。
我这儿还在心里翻白眼,一旁的姜夫人倒是面露惊色,“莫不是帝星将陨?”
老头摸摸胡子,“人之造化还是得看自身。”他这思想倒是先进,我原以为他会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神秘兮兮给我一道符,捧着鼓囊的钱袋拍拍屁股走人。
老头离开后,对于算命这事姜大使对府内上下都发了封口令。可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把这事给捅了出去,后来闹得满城皆知,不知何时越传越邪乎,说什么得姜靖晗者得天下。我又不是麒麟才子,哪来的本事助人得天下?
不过古人,特别是想坐高位的古人,还真的信了。
本朝尚未立太子,只有七位皇子和三位公主,样貌、志向、性情均是不一,唯一的相同点是都为优秀人才。正因如此,皇帝才迟迟没有确立太子之位的归属,欲立嫡长子,可这皇后生的都是公主,欲立长子,这大皇子的母妃又只是个不受宠的难产而死的美人,欲立德行优秀者,大家又不相上下。这情形换作我是皇帝,同样也一个头两个大。于是,那些个朝廷大臣、宦官内侍就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拜个天地喝杯酒,却能换取肥沃疆土、万民朝拜,这种好事谁能不心动?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姜府堆满聘礼,而完全不知厅中凌乱场面的我窝在房里看民间小画本。不得不说,老祖宗的东西还真是有点意思,人物设定、故事情节都比现在的影视剧精彩得多。宜儿苦巴巴地跑到我房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我放下画本递给她一个擦干净的梨子,又拉她坐下喝茶。她口中还嚼着梨块,只隐约能听到什么提亲之类的话。我闻言朝着桌子就是一掌,喝道:“亲什么亲?都给退了!”
“若是旁人,老爷还能应付,可现在夫人说晚些时候让小姐你自个儿去看看。”宜儿几口将梨子吃得干净,连核都给吞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骂我没心肝?”
宜儿撅起嘴,“我们在外头忙活一整天,小姐你却在房里吃香蕉看小本,这不是没心肝是什么?”
“得!这事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我学着书生的样子冲她拱了拱手。
宜儿噗哧一声笑开,“小姐近几日倒是风趣得紧呢。”我摆摆手,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香蕉,“你方才说父亲大人有应付不了的人,那是什么人?”
“自然是这宫里的人。”
“宫里?”我心里有点发毛,“该不会是要我进京选秀吧?”宜儿晃晃手指,故作老成的样子引得我在心里发笑。
“那和宫里又有何联系?”
“陛下遣了人送来二皇子瑾奕,四皇子瑾恒,六皇子瑾祈的聘礼。小姐你说,老爷他能推辞吗?”
“锦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名字倒是有趣得很,不知道人是否也如此。”
宜儿忙示意我噤声,“六皇子最是爱结交江湖人士,眼线遍布黎国各个角落,小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眼线密布?我不禁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宜儿,“我不曾听你说过这三位皇子的事,趁着现在有空便和我好好说上一回吧。”宜儿看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只得一字一句地道出她所知的情况。
现今黎国皇宫除皇后外,还有三位贵妃,四位贵嫔,三位美人,以及数不清的家人子。这皇后膝下有纯阳长公主、昭阳公主和奉阳公主,大皇子瑾言的母妃我前头说过,是个已殁的美人,宜儿记不清她的名字,说好像是姓孙。其余几个皇子不是贵妃就是贵嫔所出,我也懒得继续听,索性抬手让她停止。被我打断话语的宜儿扁着小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我小时候在大表姐家里看到的小狗,“老爷说,小姐您得尽快做出个抉择。”
我一把将香蕉皮丢进琉璃果盘里,“宜儿,取纸笔来。”
“小姐您要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做抉择吗?”
我按照宜儿的指示在同等大小的纸片上写下三位皇子的姓名,吩咐她将纸皮对折之后开始用起‘点指兵兵’的办法,宜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念口诀,待‘你’字未落时,她忙抢走我手中的纸,“还是奴婢来念吧。”她咽了咽口水,慢慢展开纸张,待字快呈现在眼前时又急忙紧闭上眼,“虽说姻缘天定,可小姐这般儿戏着实不好。”我心中想想觉得此话也有理,可后来还是决意夺回纸张,自个儿看着念出声,“黎瑾恒。”念完之后我自己倒是有点不开心了,“名字不好听,再来再来!”
“那我帮小姐洗洗这些纸。”她这熟练度要是在澳门上班,妥妥是个新生代的赌后。
又是黎瑾恒!
宜儿看了纸片一眼,又抬眼看我,“小姐还准备再抽吗?”
我决定接受天意,轻轻摇了摇头。
宜儿见状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那奴婢现在就去告知老爷让他安心。”合着这小丫头片子刚才那苦惨样是装给我看的?
皇子府掌事姑姑芷茵的问安令我收回思绪,她见我不曾理会便又唤了一声,我抬手示意她起身。她从身后侍女手中抽走一本装订精致的书,双手递到我身前,“此册子记录了府内往年的收支与各府的吃穿用度,殿下说务必让您过目一番。”我接过本子,沉甸甸的,如果是真金白银该有多好?
“多谢姑姑,殿下还说了什么?”我把册子交由宜儿捧牢。
“殿下今晚留在宫中与陛下及诸位大臣议事,请娘娘不必等候。”
我点点头,说是有些困乏让她们都下去。芷茵姑姑不再多言,顾自带着人出门,宜儿原本还想留下伺候,见我摆手便也跟着姑姑离去。
我的头略微发起疼来,难以自制地忆起那夜的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