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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高朋皆称绝品,只有我知道那画上的人穿错了衣裳
满座高朋皆称绝品,只有我知道那画上的人穿错了衣裳

我叫裴絮,祖上阔过。曾祖父是给先帝爷画过像的翰林画师,家里随便一张厕纸,

都是前朝大家的绝版草稿。可惜,家道中落了。如今的我,

就是个守着一屋子“废纸”过活的穷丫头。那天,京城最有名的“风雅名士”,

前科状元柳宗言,派人给我送了张请柬。请我去参加他办的“兰亭雅集”。我本来不想去,

这种地方,不是附庸风雅,就是攀附权贵,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铜臭味的酸腐气。可我娘说,

家里米缸快见底了。雅集上,果然不出我所料。主角不是诗画,而是个叫钱万金的暴发户。

他花天价收来一幅据说是“画圣”吴道子的绝笔真迹,请柳宗言掌眼,请满座宾客吹捧。

柳宗言唾沫横飞,把那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钱万金挺着他那滚圆的肚子,

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弥勒佛。满屋子的人,都在鼓掌叫好。只有我,

看着画上那人腰间系的带子,差点没笑出声。画得是不错,可惜,是个穿越货。

吴道子他老人家,可不认识一百年后才流行起来的腰带系法。他们都说,这是一场风雅。

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1一张请柬,馊饭的味道我叫裴絮。我爹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

大概是希望我能像柳絮一样,随风飘摇,活得自在。结果我活成了一根钉子,

死死钉在裴家这座快塌了的破宅子里。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大。大到夏天能在厅里追蜻蜓,

冬天能在屋里滑冰。也穷。穷到耗子搬家,路过我家门口都得含着眼泪走,

走之前还得扔下两粒米。祖上阔过。曾祖父,裴思道,当年的翰林画待诏,给先帝爷画过像,

赏的黄马褂现在还在箱底压着,都快被虫子啃成渔网了。家里墙上糊的,

都是我爷爷练笔的废稿。门槛底下垫的,是我爹喝多了写的狂草。

外面人求一幅而不得的裴家真迹,在我家,就是引火的柴,垫桌脚的砖。可那都是老黄历了。

现在是新帝当朝,谁还记得你裴家是哪根葱。我爹死得早,我娘守着我,

靠给人做点绣活过日子。我呢,就守着这一屋子的“破烂”,偶尔临摹两张,

托人卖出去换点米。买画的人不知道我是谁,只觉得这画有几分古意,价钱也公道。

我也乐得自在,裴家的名头,现在是累赘,不是荣耀。那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晒书。

那些古籍画册再不晒晒,就要长蘑菇了。我一边拍打着书页上的灰,一边打着哈欠,

太阳晒得人骨头都软了。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大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那动静,

跟催债的似的。我娘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绣活藏起来,整了整衣裳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穿得油光水滑的小厮,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我们家掉漆的大门。“请问,

这里是裴絮裴姑娘的府上吗?”他那调子,拐了十八个弯,听得我牙酸。

我娘赶紧点头:“是是是,您是?”那小厮下巴一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

跟扔什么脏东西似的递过来。“我家主人,柳宗言柳大人,明日在府中举办兰亭雅集,

特邀裴姑娘前去品鉴。这是请柬。”我一听“柳宗言”三个字,差点没把手里的书给扔了。

这位柳大人,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前科状元,当今圣上的门生,京城第一风雅名士。

据说他家里的藏书比皇宫还多,随便一泡茶,用的都是山顶的第一捧雪水。

反正传得神乎其神。可我爹生前跟我提过一嘴。说这柳宗言,学问是有几分的,

但心思都用在钻营上了。他的字,看着架子大,其实里子空,一股子匠气。

我爹的原话是:“他的字,闻着都有一股官场上那股子馊饭味儿。”我一直记着。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给我一个破落户家的丫头送请柬?我娘可不懂这些,

她一听是状元郎送来的请柬,眼睛都亮了,手忙脚乱地接过来。那小厮任务完成,哼了一声,

转身就走,多一眼都懒得看。我娘捧着那张烫金的请柬,手都在抖。“絮儿,絮儿你快看,

是柳大人!他请你去参加雅集!”我走过去,拿过来看了一眼。**精美,

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字也是馆阁体,写得一丝不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请柬,

就闻到了一股馊饭味儿。“娘,我不去。”我把请柬扔在桌上。“为什么不去啊!

”我娘急了,“这可是柳大人啊,你去了,万一被哪个贵人看上……”“看上我什么?

看上咱们家穷得只剩下墙皮了?”我没好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是多好的机会!你爹要是还在,肯定也让你去的!”我没说话。我爹要是在,

他会把这张请柬团了,塞到灶膛里去。我娘还在那念叨:“你都十八了,该说亲了。

咱们家这样,好人家谁看得上?去了雅集,那都是读书人,万一……”我打断她:“娘,

你觉得一个状元郎,会无缘无故请一个穷丫头去他家喝茶?”我娘愣住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我不去蹚这浑水。”我说。“能有什么事儿?人家是大人物,

还能算计你个小丫头不成?”我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人家是大人物,算计你,

你连个响都听不见。我们母女俩正僵持着,我娘忽然捂着肚子,脸色白了一下。“怎么了娘?

”我赶紧扶住她。“没事,老毛病了。”她摆摆手,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我知道,

她的胃病又犯了。大夫说了,要好生养着,不能吃粗粮,得喝药。可一帖药就要几十文钱,

我们家……我娘缓过劲来,看着我,眼圈红了。“絮儿,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苦。

”我心里一酸。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张金光闪闪的请柬。它好像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清高,

我的骨气。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把请柬拿了起来。“娘,我去弄点热水给你。

”我转身进了厨房,听见我娘在后面低声说:“去吧,去看看也好。

记得穿上那件新做的衣裳。”我没回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什么新衣裳,

不过是拿我旧衣服改的,只是料子没那么旧而已。我把水烧上,走到米缸前看了一眼。

见底了。缸底只有薄薄的一层,还混着几粒沙子。我捏紧了手里的请柬。去就去。

我倒要看看,这状元郎的馊饭,到底有多难吃。说不定,还能从饭里,

给我娘抠出几帖药钱来。2.金钱堆砌的风雅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找出我娘说的那件“新衣裳”穿上。水蓝色的布裙,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

我把头发梳成简单的纂,插了根木簪子。对着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人,清汤寡水,

扔人堆里都找不着。这样正好。我今天就是去看戏的,不是去唱戏的。

柳府在城东最气派的朱雀大街上。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得能吓死人。我走到门口,

把请柬递给门房。门房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眼神里那股子“你是不是走错门了”的意味,

浓得化不开。直到看见请柬上的名字,才不情不愿地放我进去。一进院子,

我就知道我来对了。不是说这雅集办得有多好,而是这排场,太符合我对柳宗言的想象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看着是挺风雅的。但那亭子的柱子,是金丝楠木的。那流水的池子里,

养的不是普通鲤鱼,是金线锦鲤,一条就够我们娘俩吃一年的。地上铺的青石板,

缝里都透着一股钱味儿。几个丫鬟穿着统一的绫罗绸缎,端着茶点,穿梭在宾客之间,

走路都悄无声息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个长袍大袖,摇头晃脑,

嘴里念叨着什么“子曰诗云”。可我一眼看过去,没几个是真懂的。大部分人,

眼睛都在四处瞟,看谁的衣服料子更好,谁腰上挂的玉佩更值钱。这哪是兰亭雅集,

这分明是大型攀比现场。我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好茶,

雨前龙井。可惜,泡茶的水,火候过了,把茶叶的清香都烫死了。暴殄天物。

我正小口喝着茶,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一个穿着酱紫色锦袍的胖子,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胖子长得……很富态。脸盘子跟发面馒头似的,

肚子挺得像怀了六个月。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晃三晃。

他脖子上戴着一串明晃晃的珠子,手上十个手指头,恨不得戴了八个大金戒指。

整个人就像一坨行走的金子。“钱老板来了!”“哎哟,钱老板,您可算来了!

”“多日不见,钱老板又发福了,这是财气啊!”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

各种奉承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我猜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了。柳宗言也闻声从内堂迎了出来,

满脸堆笑。“钱兄,你可让为兄好等啊!”“柳大人,柳大人,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那钱老板嗓门洪亮,震得我耳朵嗡嗡响。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个盒子,

塞到柳宗言手里。“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柳宗言嘴上说着“钱兄太客气了”,

手却接得飞快,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好几分。我冷眼看着。行吧,一个出钱,一个出名。

一个需要风雅的名头来装点门面,一个需要钱来维持这风雅的排场。买卖,这纯粹是买卖。

钱万金被柳宗言请到了主位上。他大马金刀地一坐,身后的椅子都发出了“咯吱”一声**。

我真怕那椅子下一秒就散架了。他喝了口茶,大概是觉得没味儿,咂了咂嘴,

然后对着柳宗言说:“柳大人,我那宝贝,啥时候请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啊?

”柳宗言捻着胡须,故作神秘地一笑:“钱兄莫急,好东西,自然要压轴登场。”接下来,

就是雅集的“正经”流程了。吟诗作对。几个人站起来,念了几首酸掉牙的歪诗,

互相吹捧一番,就算过去了。我听得昏昏欲睡。这水平,还不如我们家隔壁卖豆腐的王大爷。

王大爷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对着豆腐吟一首:“白**嫩四方方,下锅煎炒味道香。

”都比这帮人有生活气息。终于,流程走完了。柳宗言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他脸上带着一种神圣的光辉,

好像接下来要宣布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诸位,今日雅集,有幸能请到钱万金钱老板。

钱老板不仅富甲一方,更难得的是,有一颗热爱风雅的心。”我差点没吐出来。热爱风雅?

我看他是热爱花钱买风雅吧。柳宗言继续说:“近日,钱老板更是机缘巧合,

收到一幅绝世珍品。今日特意带来,与诸君共赏!”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包括我。我倒要看看,能让柳宗言这么吹捧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3.“前朝画圣”的绝笔柳宗言拍了拍手。两个小厮抬着一个长长的画匣,

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那画匣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伸长了脖子,像是等着开奖的赌徒。柳宗言亲自上前,

打开画匣的铜扣。他的动作很慢,很庄重,充满了仪式感。仿佛他打开的不是一个盒子,

而是一段尘封的历史。他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画轴的轴头是上好的白玉。“诸位,

”柳宗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激动,“此画,乃是前朝画圣,

吴道子先生的绝笔之作——《八十七神仙卷》!”“什么?”“《八十七神仙卷》?

不是说早就失传了吗?”“天呐,我没听错吧!”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吴道子,

那是画画的人心里的一座神。他的画,笔法超绝,后人只能模仿,无法超越。

尤其是那幅《八十七神仙卷》,据史书记载,是他晚年心血之作,画了八十七位神仙,

个个栩栩如生,飘然欲飞,被誉为“天衣飞扬,满壁风动”。可惜,这幅画在战乱中遗失了,

几百年来,无数人寻找,都杳无音信。现在,柳宗言说,它就在这里?

钱万金得意地挺了挺肚子,脸上的肥肉都在笑。“柳大人,打开给大家伙儿瞧瞧吧!

”柳宗言点点头,和另一个老先生一起,缓缓将画卷展开。画卷铺在院子中央的一张长案上。

虽然隔得远,但我也能看清。画卷很长,上面的人物众多,构图繁复。画上的人物,

确实有吴道子的风格,线条流畅,衣带飘飘,很有动感。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

纸张也泛着黄,看着就很有年头。“好画!果然是好画!

”一个戴着山羊胡的老头最先喊出声。“看这笔法,这气韵,非吴圣不能为也!

”“钱老板真是好福气,能得此神物!”一时间,赞美之声四起,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似的。

柳宗言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他走到画前,像个导游一样开始讲解。“诸位请看,

这第一位神仙,东华帝君,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不怒自威?”“再看这位天女,她的衣带,

这就是吴圣独创的‘吴带当风’啊!你们看,是不是感觉这衣服就在风里飘着?

”“还有这线条,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断笔,这等功力,当世谁人能及?”他指点江山,

唾沫横飞。钱万金在旁边听着,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他花了大价钱买这画,

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就是为了让京城最有名的状元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证明他钱万金,不是个只懂赚钱的土包子,而是个有品位的收藏家吗?今天,

他的目的达到了。我坐在角落里,眯着眼睛,仔細看着那幅画。说实话,画得真不错。

模仿吴道子的笔法,至少有九分像。构图,用色,都下了一番苦功。这绝对是个高手画的。

可惜,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外行看不出来,但在我这种从小泡在故纸堆里的人看来,

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扎眼的错误。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院子里,

吹捧的声音还在继续。“柳大人说得是啊,这画简直是神品!”“钱老板,

这画您花了多少银子收的?”有人好奇地问。钱万金伸出五根肥硕的手指头。“五万两?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钱万金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是五十万两。白银。

”“嘶——”院子里响起一片抽气声。五十万两白银,够买下半条朱雀大街了。

就为了这么一幅画?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钱万金。钱万金很享受这种眼神。

他觉得,这五十万两,花得值。柳宗言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此等神品,莫说五十万两,

便是百万两,也是值得的!此乃无价之宝!”说得太对了。赝品嘛,可不就是“无价”之宝。

没有价格。我看着那幅画,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满面红光的钱万金和柳宗言。

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悲哀。为那个画这幅假画的高手感到悲哀。他的画技如此之高,

却只能用在作伪上。也为我裴家的传承感到悲哀。真正的风雅,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而这种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假风雅,却被奉为圭臬。这世道,真是个笑话。我放下茶杯,

决定给这个笑话,再添点料。4.一根系错的腰带我没动。就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像一只在暗处观察的猫,等着猎物最松懈的那一刻。现在还不是时候。气氛还没到最**。

我要等他们把这幅画捧到天上去,捧成神,捧成不可亵渎的圣物。然后,我再轻轻地推一下。

摔下来的时候,才会够响,够疼。柳宗言还在滔滔不绝。他从画上神仙的发髻,

讲到他们脚下的祥云。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显得自己学问高深得不得了。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差点都要信了。“……尤其精妙的,

是这画中人物的服饰,”柳宗言的手指,点在了画卷的中间部分,

那里画着几位姿态优雅的仕女,“大家看,这衣裳的褶皱,这裙摆的飘动,

完全符合前朝盛世的审美。严谨,考究!”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特意扫了一圈。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们这帮人,只知道看个热闹,只有我,柳宗言,

才能看出这门道里的学问。就是这句话,给了我最好的机会。服饰?柳大人,你跟我聊服饰?

你这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啊。我们裴家,除了画画,还有一个祖传的本事。

就是考据。特别是对历朝历代的服饰、器物、礼仪,研究得比谁都透。因为我曾祖父说过,

画画,画的不仅是人,更是魂。一个时代的人,就该穿一个时代的衣服,用一个时代的物件。

画错了,魂就散了,画也就死了。所以我们家的里,关于服饰考据的书,比画谱还多。

我从小就是看着那些书长大的。哪个朝代流行什么领子,哪个皇帝喜欢什么花纹,

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我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画上一个男神仙的腰间。那个神仙,

画的是仙风道骨,器宇轩昂。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根带子。

问题就出在这根带子上。那根带子的系法,叫“荔枝结”。结打得很漂亮,

像一颗小小的荔枝,精巧别致。这种结,在前朝,根本就没有。它是本朝太祖皇帝时期,

从西域传过来,经过改良,才在京城流行开的。距吴道子生活的年代,差了足足一百多年。

一个前朝的画圣,画了一个一百多年后才出现的腰带结。这不是穿越是什么?

吴道子他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拿着他的画笔,

戳瞎作伪者的狗眼。这个破绽,太隐蔽了。对于不懂行的人来说,

谁会去注意一个腰带结的打法?他们只会惊叹于画面的宏大,线条的优美。

就算是柳宗言这种所谓的“名士”,他的学问,也都是些浮于表面的诗词歌赋,

根本不会沉下心去研究这种“细枝末节”。可对于我来说,这个破绽,就是铁证。

是这幅“神品”的催命符。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我脸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

甚至有点恹恹欲睡的表情。我看到钱万金在柳宗言的吹捧下,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他端起酒杯,对着众人说:“今日,承蒙各位赏光,来赏我老钱的这幅画。我老钱是个粗人,

不懂什么风雅。但我就知道,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得拿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乐呵乐"!

”“钱老板高义!”“钱老板有古君子之风!”又是一阵马屁声。钱万金喝了口酒,

脸更红了,他大手一挥:“今天大家吃好喝好!所有开销,算我的!”“好!

”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好像这画是他们自己的一样。时机到了。

我看到柳宗言旁边,站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先生。那老先生姓周,是个真正的学者,

为人耿直,轻易不发表意见。刚才大家吹捧的时候,他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仔细看画。

我知道,他可能也看出了点什么,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敢说。我要做的,

就是把这个把握,递到他手里。我站了起来。我的动作很轻,但在这喧闹的环境里,

却显得有些突兀。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我。一个坐在我旁边的公子哥,用扇子掩着嘴,

对他同伴小声说:“你看,那不是裴家的那个丫头吗?她怎么也来了?”“谁知道呢,

估计是想来攀高枝吧。”“就她那样,穿得跟个村姑似的。”他们的声音不大,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不在乎。我慢慢地,朝着那幅画走了过去。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带着疑惑,带着鄙夷,也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5.柳先生,

学生有一惑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我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很稳。

院子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我,这个突然闯入舞台中央的不速之客。

钱万金皱起了他那两条肥肉堆成的眉毛,眼神里满是不悦。柳宗言也看见了我,

他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闪过一丝了然。他大概以为,我是被这幅神品折服,

忍不住要上前瞻仰。甚至,他还准备好了,如果我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他会立刻站出来,

用长辈的口吻“教导”我几句,顺便再彰显一下他提携后辈的宽广胸怀。我走到长案前,

停下脚步。但我没有去看画。我先对着柳宗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柳先生安好。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柳宗言捋了捋胡子,

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是裴家的小姑娘啊,不必多礼。”他对我有点印象。

因为几年前,我爹还在的时候,曾带我去拜访过他一次。那次拜访,很不愉快。

我爹直言不讳地批评了他的书法,把他气得够呛。估计他还记着呢。“你上前所谓何事啊?

”柳宗言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

“学生不敢。只是刚才听柳先生讲解这幅《八十七神仙卷》,听得入了迷,

心中有一个小小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斗胆想请教一下柳先生。”我的姿态放得极低。

一口一个“学生”,一口一个“请教”。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把他捧得高高的,

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一个“求知若渴”的后辈给赶下去吧。果然,

柳宗言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哦?你有何疑惑啊?但说无妨。”他大概觉得,

我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疑惑。无非就是问问这画的来历,

或者哪个神仙是谁之类的小问题。他正好可以借机再卖弄一番学问。

我没有立刻说出我的问题。我先是弯下腰,装作非常仔细地看着画。我的目光,

在那根致命的腰带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移开了。我指着画上的一个天女,说:“柳先生,

您刚才说,这画中天女的衣带,是‘吴带当风’,飘逸灵动,尽显画圣神韵,

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吹捧。使劲吹捧。把他吹到云端上。柳宗言听了,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这小姑娘,倒还有几分眼力。”“学生不敢当。”我继续说,

“只是,学生对画中另一处细节,更为惊叹。”“哦?是哪一处啊?”柳宗言来了兴趣。

所有人的胃口,也都被我吊了起来。他们都想知道,这个不起眼的穷丫头,

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我的手指,终于,缓缓地,指向了那个系着“荔枝结”的男神仙。

“就是这里。”我说。“这位仙君的腰带。”柳宗言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

皱了皱眉:“这腰带怎么了?线条流畅,设色古朴,有何不妥吗?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以为我是在挑刺,挑笔法的刺。那他可就想错了。

我不跟你聊笔法,那东西主观性太强,说不清。我就跟你聊事实。聊板上钉钉,

谁也赖不掉的,历史。我抬起头,看着柳宗言,眼神清澈,

语气里充满了“天真”和“无辜”。“柳先生,您误会了。学生不是说这里画得不好,

正相反,学生觉得,这里画得太好了,好得……让学生有些看不懂。”“怎么个看不懂法?

”柳宗言身边的周老先生,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他一直没说话,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我知道,

鱼儿上钩了。我对着周老先生也行了个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学生是觉得,

这衣带的系法,好生别致。”我用了“别致”这个词。既不是说它对,也不是说它错。

就是一个中性的,但又引人遐想的词。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涟漪,

就要散开了。6.“这衣带,好生别致”“别致?”柳宗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在他眼里,

我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的小丫头。钱万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更是跟打雷似的。“我说你这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别致怎么了?

画圣画的东西,能不别致吗?你要是看不懂,就站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他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周围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声。“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懂什么画。”“估计是想引起柳大人的注意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我没理他。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柳宗言。我知道,这里能做主的,只有他。只要把他问倒了,

钱万金就是个屁。我没有被钱万金的话激怒,脸上反而露出了更“惶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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