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逑并没有把一个傻子弄出的动静放在眼里,只是回眸瞪了一眼,便抬着下巴大步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玉珠已经弹到了他的脚下,他一脚踩中,怪叫着滑倒在地。
此时寝殿的门已经开了,门口的几个丫鬟完完整整地瞧见国舅爷狼狈地摔了个屁股蹲,连忙装作没看见,低头抿着唇憋笑。
楚安然的嘴角刚勾起上扬的弧度,一道清冷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连忙挺胸收腹,抬起头满脸无辜地对手指。
“珠珠,珠珠断了......”
不就是装傻子吗,能当场报个小仇,让她装精分都可!
“你!你这个傻子!是不是你故意要害我摔跤?!”
赵逑自从当上国舅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卷着袖子就要冲过去拧楚安然的耳朵,口中叫嚣,“你这个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我今天不替皇上好好管教管教你!”
楚安然心中冷哼,捂着耳朵满脸惊慌地就往陆九朝的身后躲。
陆九朝无奈地叹了口气,宽大的袖摆一展,挡住赵逑伸过来的胖手,冷着脸道:“太子殿下不过是贪玩罢了,这里是东宫,国舅看不顺眼大可以不来,若你再动不动就对当朝太子喊打喊杀,明日早朝时本官可就得好好和皇后一派辩一辩,什么叫容人之量!”
说完,他也不看赵逑的脸,拉过楚安然的手走到书桌前,从桌上拿起一本三字经,“臣许久不曾考教太子殿下的功课了,今日恰巧空闲,臣便来问问殿下吧。”
“你、你们......”赵逑看着已经相携离开的二人嗓子堵得发慌,可若是真如陆九朝所说和一个傻子计较那么多,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满脸讥诮地看了眼陆九朝手里的三字经,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转身甩着袖子出了东宫。
到现在还在学着三字经,还能指望他考状元?下辈子去吧!
陆九朝少年成名,如今不过二十二岁便能位极人臣,笔墨文章自然是手到擒来,哪怕只是为了打发国舅做做样子,也能将小儿认字的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说得头头是道。
楚安然在一旁听得想打哈欠。
三字经她会背,但此时她还必须得端端正正地拿着书,假装自己对文字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个傻子的事实,并且已经计划好,一点点让自己“好转”,在丞相大人的坚持不懈、兢兢业业地教她念三字经的时候。
“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相远......”
楚安然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傻子,心里说着某种植物。
一句读下来,陆九朝竟然满脸惊喜,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肩,“太厉害了,太子竟然念会了三字经的第一句!来,我们今天就学这一句,臣来教太子写一写这个‘人’字。”
楚安然一句“脏话”还没出口,一股冷冽的清香突然靠近,男人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从身后探出手取来一只狼毫塞入她的手中,素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包住他的手。
“人字虽然只有两笔,却不好写,如同做人一样,活着容易,但是想做好人,却不容易,殿下需谨记在心......”
低沉而颇有磁性的声音携着温热的空气贴着楚安然的耳朵吞吐着,楚安然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别动。”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在她的胸口按了按,楚安然身子狠狠一僵,手下的狼毫劈了个叉,在纸上拖出一条浓重的墨迹。
楚安然暗暗地磨了磨后槽牙,总有一天,她必亲手鲨了陆九朝这个大色狼!
她跟着陆九朝学会写“人”字之后,就装疯卖傻再也不肯好好学,陆九朝觉得他这么多年不开窍,今天能学会念一句三字经已经是一个长足的进步了,在她写了五个歪歪扭扭的“人”字后,终于放过了她,心满意足地走了。
从这之后,每日散朝后,陆九朝都要到东宫坐坐。
一坐就是一天。
毕竟距离明年二月的童生试只剩下100天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楚安然心里苦。
“凡、凡、训蒙,须、讲、讲究。详训、训沽、明句读。”
一篇她早已熟背在心的三字经,过了小半月,也终于磕磕巴巴的读到了小半。
“太子殿下近日,倒真是十足长进了!”
陆九朝背着手站在楚安然身后,看上去很有些为人师表者终于将不成器的弟子教育成才的自豪。
楚安然冲着他傻笑,也不说话,心里只盼着他早点走,好去偷偷摸摸看别的书。
按照陆九朝这种教傻子的办法,她能赢那二皇子才有鬼了!
而且这朝夕相处,难保一不小心,她的身份就露了馅呢!
陆九朝见楚安然笑得一脸呆相,不由得摇了摇头,温声道了句臣先告退,便迈步走出了东宫。
可算走了!
眼看着殿中无人,楚安然终于松了口气,随手将那三字经放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门却再一次被推开。
“太子殿下,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玫瑰糕。”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手中捧着看上去颇为可口的糕饼走上前,低眉顺眼道:“您读书累了,吃些东西吧。”
楚安然点头,却没有吃,只是冲着那宫女傻笑:“糕、糕点,不吃。”
东宫的这些仆人是什么脾性,她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了,原身虽然痴傻,却不会饿着自己,日常的交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说了不吃不要,那些人也不会勉强,走了个过场便会走。
然而那给她送玫瑰糕的宫女,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殿下,读书很辛苦吧?”
宫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劝诱,眼底却有微不可查的寒芒闪过:“殿下吃了这糕点,就不用再天天被丞相逼着读书了,快把糕点吃了吧。”
这糕点,有问题?
楚安然的脊背不由得一寒,看着宫女的眼神,心里顿时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