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淼,这个名字稍微懂点行的人一听,多半会猜测我五行缺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名字是我那个无良师父取的,他说我命里水旺,又是生月农历七月十二,阴阳颠倒,命格之数应反其道而行之,什么旺就添什么。
后来,等我学习了一些五行八卦知识,才明白过来阴阳颠倒什么意思,丫的不就是说我生了男儿身却是女人命吗。如果不是因为三拜九叩拜过师,我肯定一耳光子扇过去,瞎扯,我堂堂九尺男儿,怎么就女儿命了。
关于我怎么会拜这个无良老头为师,得从我出生的前一天说起。
师父是我们陈家村背面逍遥观里的道士,早些年在村里并没有什么名气,也很少看到他的踪迹。听我爸说,我出生的前一天,师父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闯进家里来,身上一股恶臭,活脱脱一个叫花子。
我爸见这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施舍了两个馒头给他。
他也不客气,用手抓起拳头大小的馒头就往嘴里塞,巴不得一口吞下去似的。吃完,还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把大腿抬到凳子上,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我妈。那时候我妈的肚子已经挺得像个酒坛子,临盆在即。
看了半天,师父悠悠地叹了一句:“哎,善因善果,看在这两个馒头的份上,给你们提个醒。这孩子明天生不得,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憋住,不然会出大问题的。”
我爸一听这话,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上前一把将师父提起来:“好你个臭道士,我看你可怜,才施舍一点吃的给你。没想到你不报恩不说,还敢诅咒我家孩子。”
师父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被丢出门去。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妈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躺在床上出了一身汗。
我爸一下就猜到是要生了,赶紧跑去村东头把产婆王奶奶请过来。
生我的过程十分顺利,用王奶奶的话说就是咕噜一下就滑出来了。
不过生下来后却出了大问题,我不会哭,一生下来就闷声不响。
哪有孩子一出生不会哭的,王奶奶一看不对劲,赶紧用力掐我的脚掌。可是无论怎么掐,我就是闷着不出声。几番尝试过后,王奶奶摇摇头,用布把我身上的羊水擦干净,抱出去交在我爸怀里,说这孩子估计养不活,准备一张花布过来,把他包好扔到死孩子沟去吧。
我爸被吓得一愣,抱着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王奶奶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我师父,他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妈的,差点就赶不回来了,不是让憋着吗,还好老子速度够快。赶紧把孩子给我,还有救。”
我爸还处在愣神之中,师父又骂了一句:“杵着干嘛,想生根是吧。”
说完,他两大步上前把我抢过去。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抡起来,一大耳光子扇在我身上。然后我特么就这样哭出来了,而且声音还特别洪亮,充满生气。
每次听我爸说起这事,我怀疑他是不是把语文课上学的夸张手法用上了。
见我放声大哭,毫不停歇,我爸感激得就差没跪下去,连连给师父道谢。
再后来师父就给我取了陈淼这个名字,还想收我为徒。不过我爸犹豫了,老陈家三代单传,到我爸这一代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要是跟着师父去当了道士,还怎么传宗接代。
当时师父也没逼我爸,笑道:“现在不答应我也不要紧,这孩子每逢极数之年,也就是九年就会有一劫,你们肯定会再来找我的,我就住在雪冲山背面的逍遥观里。”
师父当时绝逼笑得很贱,这点从我爸给我讲这些故事时不禁嘴角抽搐就能猜出来。
当天晚上师父没有留在陈家村,走时还不忘嘱咐日后若是孩子生了大病,一定要到雪冲山的逍遥观寻他!
说来也怪,自那日以后,我基本上没生过什么大病。顶多也就是受点寒感冒,睡一觉起来照样活蹦乱跳。我妈老是说我家三水是铁打的孩子,久而久之,家人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有偶尔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才会提起那个邋遢的老道。
要说我真正见到师父,却是九岁那年暑假。
记得那日太阳刚下山,天空中还挂着片片红云。
比我大两岁的肖胖子火急火燎地跑进我家里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快点,今天哥带你去看好东西。”
看他涨红的脸,心里挺好奇到底是看什么?平日里小胖子虽然也喜欢一惊一乍的,不过从来不会这么兴奋。
他带着我穿过了杉树林,绕到姜寡妇家房子背后。我更加奇怪了,没事跑到别人家后面来干嘛?那段时间深受电视剧的影响,我问他是不是发现了宝藏?
话刚出来,肖胖子白了我一眼:“什么宝藏不宝藏,那都是电视里骗人的。一会儿看到的东西可比宝藏好看多了,也就是我跟你关系好才带你过来,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心里直痒痒,跟着他三两下就翻到姜寡妇家房子下面。
零二年的时候,乡下的屋子大多还是土墙房,顶上用谷草或者黑瓦片盖着。屋檐下一般有个窗户,没有玻璃,都是用白纸糊着的。只要用手指沾点口水,轻轻一戳就能戳一个洞。
姜寡妇家后面的小窗正好堆着一堆木材,肖胖子爬了上去,一只手拉着窗户边缘,另一只手朝我招了招。我跟着上去,白纸已经被戳了个洞,他用口水又弄了个眼睛般大小的洞出来。用手指了指洞口,示意我往里面看。
我把头放近,满怀期待往里看。
屋内烟雾缭绕,半空中悬着几条粉红轻纱。在最中间的地方,有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池,池中的一汪温水便是那烟雾的来源地。
一瞬间,我脸就红了,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水池里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露出光溜溜的后背。我揭过小梅的衣服,这个女人的皮肤可比小梅白多了,跟电视里的明星一个样。
她玉指轻挑起池中的温水,滴在肩上,就像滴落在荷叶上,成一颗晶莹的珠子滚落下来。
肖胖子年龄虽小,却是个十足的色胚子,轻声嘀咕:“转过来,转过来。”
女人仿佛听见了肖胖子的声音,缓缓从水中站起来,动作优雅,如天上的仙女。见她转过身,我不由得屏住呼吸,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子,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温水中的烟雾跟随着仙女姐姐飘起来,萦绕在高耸着的山峰前,却怎地也攀不上去,余留下山顶那突起来的圆石。
盯着看了半响,才看清了女人的容貌,樱桃红唇,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被丝丝秀发遮住。最漂亮的是她的那一双杏眼,迷离朦胧,让我心跳不止。她朝着我们掩嘴轻笑,看得我发愣,脑海里掠过十里八乡的女孩们,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这个女人比的姑娘。
女人一笑,肖胖子立马就知道被发现了,丫的也不提醒我一下,跳下去拔腿就跑。
我毕竟太年轻了,在木堆上呆了半天才慢悠悠反应过来,赶紧往下跳,这是要是被我爸知道了,铁定少不了一顿胖揍。
谁知,我一跳下去,正好踩在一块圆木上,脚踝“咔擦”一声,脱臼了。
我急得要命,大声喊肖胖子的名字。这孙子忒不够意思,头也不回地钻进杉树林里。眼见着靠不住他,我手扶着墙准备站起来,抬起头,却见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身上轻纱遮掩,散发这一股奇特的香味。
深吸了一口气,那香味扑入鼻中,浑身舒畅。
女人弯下身,凑近我,薄纱下的胴体隐约可见。在我耳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道:“小兄弟,你在这里干嘛呢,现在天色可不早了。”
我抬头看了天空,天竟然黑了。听她这么问,我心道千万不能承认,不然回家还不得跪搓衣板,眼睛四处打量着,道:“姐姐,我家猫咪不见了,刚才听见在这儿叫,你有没有看见?”
“是吗,刚才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她怪异地笑着。
“什么不该看的,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兄弟,做人要诚实哦。要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是会……”她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脸又凑近了几公分,几乎与我的脸贴在一起。
我心一紧:“会怎么样?”
她笑了一声,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