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香薰的金鼎里,袅袅青烟飘散而出,淡而幽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昏昏沉沉之中,方琴雪听见耳畔有人轻唤,“小姐,小姐?该醒醒了……”
末了,方琴雪缓缓睁开倦怠双眼,眼前模糊的视觉逐渐清晰,黑漆镂空雕花的轩窗,翠青色的帘帐,眼前的陈设万分熟悉。
方雪琴清醒,她猛地坐起掀开纱帘,这是她的闺房,这是将军府!
她不该是死了吗,死在方智姠手中……
蓦然,站在身边的玉如见方雪琴神情茫然,关切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玉如还活着,方雪琴难以置信地握住玉如的手,“如今是什么时候。”
“刚要午时,大小姐今日睡的久。”
“不是问你时辰,我是问如今是何年月?”
玉如一吓,结结巴巴说道:“元化十二年……”
方雪琴匆匆下床,她赤裸的着双脚冲到铜镜前,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白皙稚嫩的肌肤,青春少艾,一双美眸顾盼流离之间已是明艳不可方物。
她当真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一切如梦一般迷幻虚妄,可她钻心的痛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她的母亲,她的孩子……
方雪琴攥紧手,老天有眼。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末了,玉如为方雪琴披上薄衫,“小姐天气凉,仔细着受寒,一会儿便要开宴了,您得起来准备了。”
方雪琴双眼微红,口中喃喃:“开宴?什么开宴!”
“是啊,您忘了,大将军凯旋而归,在府中设宴,今日皇上虽然不能到席,但诸位皇子都会莅临呢。”
倏尔,方雪琴神思一愣。
这场宴席她至死不忘,就是这其乐融融的庆功宴,结束了她母亲短暂的一生。
宴席当日,梁氏中毒身亡。
如今重活一世,她定要护好母亲周全。
玉如并未注意到方雪琴神情细微的变化,只笑盈盈地为方雪琴梳理发髻,轻声道:“只要今日小姐精心打扮,一定会艳压群芳。”
如今方雪琴二八年华,正是妙龄,虽然人人道将军府的大小姐与二小姐正是一双并蒂莲,貌美如花,但在京中,第一美人的称谓仍然默许于方雪琴。
凝望着镜中的姿容,方雪琴淡淡道:“挑一件素色的裙衫吧。”
玉如不解,“为何?以小姐姿容定然能博得诸位皇子的青睐,听闻越王殿下也在,他如今可是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呢”
方雪琴打断她,“你照做就是。”
博得秦羡青睐?如今她对秦羡只有恨,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玉如神情略是惋惜,方雪琴继续道:“你去将我的玉鞋拿来。”
“小姐是要跳舞?”
方雪琴不语,只把玩着手中的金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今日是有人要跳舞,但不是她!
日傍西山,一霎春梅落瓣,在夕阳火红的霞光中,王府内花灯璀璨,正堂内高朋满座,今日到府宾客的不是世家名门便是富贾权贵,
在一片喧闹声中,门外通禀:“大小姐道到!”
方琴雪步履缓缓走入正堂,水蓝色百花曳地裙,裙摆荡漾,三千青丝用绀碧色珠钗绾起,素净清灵却又不失华贵明媚,在一众闺秀艳俗粉黛色中脱颖而出。
尚书府的小姐走到方雪琴身边攀谈,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她。
“姐姐来啦,妹妹还在担心长姐是否身体抱恙呢。”
人群中,一身量娉婷的少女朝方雪琴走来,看到方智姠虚伪的笑容她只觉得令人作呕。
方雪琴浅笑,“担心?妹妹为何要担心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闻言,方智姠面上挂的笑容一僵。
来之前方雪琴便收到方智姠送来的一碗桂花羹,前世她毫无戒备,喝了那碗桂花羹后便腹如绞痛,未能出席,也未护住母亲。
今日,她倒得干干净净,看到自己的毫无异样到场,方智姠自然吃惊。
方智姠随后拉起方雪琴的手,故作疑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听不大明白?”
“无妨。”说罢,方雪琴推开方智姠的手入座,看着她道:“听闻妹妹一会儿要作舞,姐姐当真万分期待。”
方智姠只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一瞬间那张堆簇着笑容的脸倏然变幻。
只因方雪琴是嫡女便处处高她一等?
凭什么,她不服!今日她定要在各贵人面前力压方雪琴。
宾客依序入座,抬眸一瞬,方雪琴的目光与秦羡相迎,她不适地皱眉,心中暗暗道真是晦气,怎的坐在他对面。
秦羡面容温和,对方雪琴淡笑,可方雪琴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充斥着厌恶。
随后,门外小厮通禀道:“楚王殿下到!”
一瞬,所有人都静静注视着走进正堂的男子,身着绛紫色的锦衣蟒纹服,发束银冠,剑眉朗目,英姿勃然,周身自然而生一股威仪之气,华贵翩然,
楚王秦天一,除秦羡外,皇位争夺中另一位劲敌。
秦天一睥睨的目光在人群中略过,一眼便注意到坐在一侧的方雪琴,到场的名门闺秀皆精心装扮,独独她清冽如翠竹,立于群花之中。
方雪琴注意到秦天一审视的目光,可她也只轻瞥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经历前世一遭,现在不论是何等皇亲贵胄,在她眼中皆如粪土。
她的漫不经意倒是引起秦天一的注意,落座时,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
须臾,宾客到齐后,便听见一阵婉转笛声悠扬而起,随后一群身着彩衣的舞姬扬动着衣袖翩翩走来。
而舞姬簇拥着的中央,方智姠一袭鹅黄色宫裙跃然眼前,随着乐律的节拍,方智姠舞动曼妙身姿,转身一笑间,尽态极妍。
余光时不时的望向秦羡,眼中尽显爱慕之情。
席间有不少王孙公子啧啧喟叹,“巧足玉柔情,她脚上的鞋衬托的她足踝纤细白皙,真是点睛之笔,人间绝色!”
玉和低声惊呼:“那不是大小姐您的玉鞋吗?怎会在二小姐那!”
一切皆如方雪琴所预料一般,方智姠坐云长舞定然缺不了她这一双玉鞋,方智姠自知借不到,便让人去偷。
“是吗……”方雪琴唇边勾笑容,带着几分玩味笑意,既然是妹妹要用,她理应备下一份厚礼。
“啊!”
话音刚落,原本在台上舞姿灵动的方智姠突然脚下打滑,不慎打碎了供桌上的青瓷盏,整个人也重重摔在地上。
一时众人惊诧,独独方雪琴一人气定神闲,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