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昊显然不相信她所言，一双深邃的眼阴鹜地盯着她，冰冷中带着试探，试探中带着恨意，像是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然后将她的灵魂一并掐死。

凌湛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努力保持坦荡的面色，轻松道：“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想走，手臂却被突然抓紧。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我让你走了？”

凌湛忍着疼，皱起眉毛，语气依旧冷淡：“腿长在我身上，脑子长在我肩上，走不走我自己说了算，难不成还要向您莫老大请示？”

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莫君昊紧逼她的脸：“你还说你不认识我？凌湛！”

凌湛冷哼一声：“您莫老大是什么角色，我要是不认识您，就太侮辱您的智商了。只是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脑子前阵子坏掉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到了莫老大您？不如莫老大您告诉我，我跟您很熟吗？”

手臂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如果她不是在说谎，那她的演技就太好了。

好像完全变了个人，眼中的依赖和温柔不复存在，嘴角可爱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再也不是他的那个凌湛。

他好像失神了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神思却飘向很远的地方。凌湛被他抓得疼，挣脱他的手臂往门外走。眼前这男人脾气很差，这时候不走就是她蠢了。

但还是没走成。他的动作比她更快，长臂将人一带，她只感觉身体一阵旋转，还未站稳，唇已被覆盖。

他的唇是冰凉的，动作是粗鲁的，毫不留情地，啃噬她的芬芳，像是惩罚一般，要让她记住他的味道。凌湛瞪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他，但因为离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只看见他的眉头紧锁，藏着没有说出口的心痛。

腥甜的味道从唇齿间蔓延开来，在五脏六腑间弥漫，是让人头晕的味道。

他微眯着双眼，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深潭，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擦过她的嘴角：“记住这种痛。凌湛，我不管你在跟我玩儿什么花样，以后我会让你比这痛上百倍千倍。”

这样温柔的狠话，让人心生恍惚。

有人敲了三下门，推门而入：“当家，这是你要的资料。”

好个冤家路窄。凌湛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进来的人可不就是今天偷袭她的女人！

黑衣女见到她，亦是一愣，而后很快恢复镇定，将资料放到书桌上准备关上门出去。“等等！”凌湛突然出声阻止。

她看着莫君昊，眼中的神色挑衅而张狂：“莫老大，原来我们之间的仇这么大，都让您动用手下去炸我的住处了。可惜没能成功，真是劳你们费神了。”她看看黑衣女，又看着莫君昊，轻笑，“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惊扰了街坊邻居不好。有什么事情，光明正大地来好了。”

她是不吃暗亏的人。要用那样阴暗的手段对付她，还欠点火候。

走出大门，吹着清凉的山风，长长吁了一口气。天幕低垂，头顶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孤独而执着地闪烁。一辆车子追上来，还是那个彪形大汉：“凌小姐，请上车，我送您回去。”

身后某个遥远的窗户里，幽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进入车里，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莫君昊走到桌前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桌上的资料。黑衣女低着头，半晌，认错：“当家，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莫君昊的手放在桌沿，手指慢条斯理地敲了两下：“平澜，不要动她。”

平澜眼神闪烁，暗暗咬牙：“可是当家，是她背叛您，想要害您，难道当家还要原谅她？”

“下去吧。”莫君昊不答，直接说。

“当家……”

他挥了挥手，已不想多说。

“是。”

今晚的天空星星很少，脆弱得似乎随时会消失。莫君昊站在阳台上，划燃一根火柴凑到烟头上，微弱的火光笼在宽大的掌中，被风吹得抖了抖，好像灭掉了，又重新扬起来。

闭上眼，脑海中立刻跳出她的面庞，她美丽的双眼，明媚的笑容，明朗的笑声。她固执地在深冬的夜里数星星，说下过雪的天空特别干净，星星也格外的亮。他拗不过她，只好到阳台上陪她，把她裹在自己的大衣里，给她取暖。

然而这样的温暖，最后却证明是个笑话。

他还记得那天，她说要吃黄豆炖猪蹄，胶原蛋白丰富，美容养颜。他下了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他们的住处，把东西放进炖锅了，还没开始煮，门却突然被爆开，一群特警装扮的人闯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莫先生，现在怀疑你产业涉黑，我们已有足够的证据，请你配合调查！”

这甚至都不是一般的调查，哪有正常的调查是特警端着枪来的？

他从窗口跳进后面的小巷子里，却在巷子口停住。她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拳头紧握，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一刻，他全都明白了。心中刚刚筑起的温暖城墙尽数坍塌，身体失去了反应。他被人拷上，看着行动组的组长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说“做得好，凌警官！”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看着他从她身边被带走，却突然扑上来，挡在一颗从某处呼啸而至的子弹前面。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衬衣，开成一朵巨大的花，刺痛他的双眼。他忘记了反应，被她压在身下，看着她嘴角的血流下来，染红了自己的视线。她扯了扯嘴角，留给她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对不起，其实我……”

她那时候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莫君昊有些懊丧地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力碾灭了。漆黑的眼中爆出冰冷的光，在夜中，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狼。

凌湛，既然你死不了，这条命就是他莫君昊的！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既然不能一起幸福，那就用力让彼此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