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不带半分烟火气的眼底,忽的露出一抹讥诮,“人间只有鬼。”
她仰头看着他,“你不是仙人,那我可以嫁给你吗?”
……
皇都淮王府。
玉宵衣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摆着未竟的珍珑局。那么多年前,他以为已经忘却的事情,为何会忽然被想起?
跟随他多年的管家惶急的冲进来,跪在了地上,“王爷,陇西关传来消息,小姐……走了。”
“我知道了。”玉宵衣的声音依旧从容,没没泄露出一丝情绪。
可管家却没听清玉宵衣说了些什么,因为他身旁的棋笥倒了,黑色的棋子,落了一地,掩住了他的声音。
……
纷扬的大雪之中,顾七穿着单薄的囚衣,缓缓松开了扯着玉宵衣衣角的那只手。
她不再仰头看玉宵衣,神色轻松释然,“我已经,不想嫁给你了。”
梦境一般的幻象终止在这一幕,剧烈的疼痛忽然在顾戚戚脑子中爆开。
疼,脑子像被人用铁杵搅过一般的疼。
顾七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疼的她浑身发冷打颤,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安定伯女顾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兹特以指婚淮王玉宵衣……完婚……”
有声音从外界传来,顾七耳中却一片翁鸣,只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句。
无暇思考那些字句具体的含义,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顾七终于撑不住了,她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
皇都安定伯府,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小姐,大夫说了,这几天你要静养,不能多走动。你这样不遵医嘱,夫人知道了,只会责罚我们。”蒋婆子端着药回来,把药往桌上重重一放,皱着眉头对顾戚戚说道。
顾七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继续扶着桌子慢慢的行走。
那眼神很是平静,蒋婆子却无端被唬了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为何,自打他们家大小姐在接旨之日昏迷之后醒来,人还是那个人,却隐隐不同了。可是到底哪里不同,蒋婆子也说不出来。
毕竟她虽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一颗心却是向着的继妹,安定伯府的二小姐顾盈盈。
平日里她费尽心思巴结顾盈盈院子里的人,想法设法的想从院子里调出去,又哪里有心思去观察顾戚戚是个怎样的人呢?
顾七扶着桌子走了一会儿,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她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思索着她如今的状况。
不知自己是哪路神佛保佑,在饮下毒酒身亡后,她又在皇都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的躯壳中醒来。
这女孩儿名叫顾戚戚,是安定伯顾川的嫡长女,但生母早逝,又颇受继母苛待,导致性子怯弱非常。
不过一场风寒,因为没能请到好大夫,她也不敢去求人,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终于在被人强行带去跪听圣旨的途中一命呜呼。
说起来,她还和顾戚戚有几分亲戚关系,还颇为久远。
洪观十一年,大夏开国皇帝的结义兄弟,朝堂上唯一的一字并肩王,淮王薛重言因与匈奴勾连,证据确凿,全家抄斩,九族夷平,世子失踪。
顾七的父亲顾山,为薛重言亲信的副将,也被牵连进这场血雨腥风的灾难之中。他被判刑斩首,家眷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皇都。
事发之时,顾父的胞弟顾川立刻请出顾家族老,将顾山划出族谱,以表断绝关系。冷眼旁观大哥被送上刑场,嫂子不堪屈辱以金簪自戕,年仅七岁的侄女流放岭南。
骨肉至亲之情,一朝尽丧。
被改名换姓为玉宵衣的淮王世子救下,顾七追随他谋算征战,在玉宵衣被封侯之后又回到了皇都。
为隐瞒身份,顾七回到皇都后从未对旧日的二叔一家投入半点过多的关注。
之后变故陡生,她就更没有心思去关注安定伯府了,对安定伯府上的事情,她一无所知。现在对安定伯府的了解,还是原主的记忆。
想到那场变故,顾戚戚不自觉的动了动腿,在轮椅上坐了两年,让她几乎快忘了行走是什么感觉。
以至于她饮下毒药再次醒来,最震惊的不是自己又重活了一次,而是她的腿居然能动了!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门外,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到这话,蒋婆子立马变了脸色,扬起谄媚的笑迎了出去。
“奴婢见过二小……”
顾盈盈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看都没多看蒋婆子一眼,径直带着丫鬟从她身边走过。
“三个月之后姐姐就要出嫁了,缘何还穿的这般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安定伯府苛待了姐姐。”
她特意穿着新制的裙子过来,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句话。
“可不是嘛!”抬眼看着顾盈盈,顾戚戚神情似笑非笑,眼波流转间,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瞧我这一身衣服,说安定伯府没苛待我,怕也没人信。”
顾盈盈没料到顾戚戚会是这样的反应,身形僵住了。
眼前这人,还是顾戚戚吗?言语里没有半分退让,态度更是强硬的让人觉得陌生。
不就是被宫中赐了婚吗!以为这样就有底气了面对她了?想到顾戚戚前后表现的差异,顾盈盈嫉妒之余又添了几分愤怒。
“你以为被赐婚淮王,就能变凤凰么?”顾盈盈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