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回到“烦不了书店”。楚瑞之先给芷青递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安慰道：“喝点热的，压压惊。”

随后又沏了一杯乌龙茶递给那个名为“封醉山”的男人，笑道：“我说醉山，就算你是干警察的，也不能天天背着冷兵器满街转悠啊。”

男人面容瘦削，五官立体，特别是眼眶处很是深邃，不太像一般汉族人。一身警服很衬身材，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凸显出挺拔笔直的脊背，显得相当帅气。而那把银刀已经被他用布结结实实地包裹好，负在背上。他接过茶杯，泯了一口。

似乎是习惯了对方的寡言，楚瑞之搬了把竹椅坐在一旁，一边喝着清香的绿茶，一边接着询问：“我说醉山，你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

那高个儿警察的眉头微微蹙起：“我来查案。博物院一把清代古剑被盗，现在警方初步怀疑，这件事情与N大的一名女学生有关。”

“原来如此，”楚瑞之轻轻颔首，笑容越发灿烂，“我说好友，你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芷青瞪大了眼，瞧瞧警察，又瞧瞧老板。她忍不住举手，轻声道：“那个……我能问句话吗？老板，那个，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楚瑞之轻笑出声，眉眼弯弯，“我只是个平凡的书店老板啊。”

骗谁啊？平凡的书店老板能既会念咒又会使符？平凡的书店老板能飞檐走壁从四楼跳下来？芷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她可以肯定，白天是老板用枣子核儿击穿了轿车轮胎，救了她一条命。

瞧见她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楚瑞之笑意更浓。见他不愿意正面回答，芷青也不能死缠烂打刨根问底，只是问出心中另一个疑惑：“老板，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你说它是上古异兽？”

楚瑞之轻摇折扇，解释道：“《山海经》有言：‘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你所见到的，就是这个穷奇。”

“穷奇？”芷青惊异道，“你是说，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楚瑞之伸手为她添了一杯茶，方才笑道：“我看这吃人的东西并不是原本就在你们学校的，否则早该有蛛丝马迹。依我看，该是给人豢养。”

“豢养？”封醉山眉头锁得更紧。

“不错，在《山海经》中，记载了诸多上古异兽，其中不少都是可以被人豢养的。诸如讙，饲养它可以辟凶邪之气，而饲养驳，则可以避免战争。我也在三中门口也开了几年的书店，从来没听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我估计这头穷奇，应该是近日才出现的。”

芷青急道：“老板，你说小秋的死，还有阿静的失踪，是不是跟这个穷奇有关？”

“你先别急，”楚瑞之轻声劝慰，“我确定阿静现在很安全，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你先听我慢慢说。首先，你们学校所在的位置，以前应该是墓葬之地，对吗？”

芷青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学姐她们的传言，说学校后山那边，以前是个万人坑。”

“这就对了，”楚瑞之合上扇子，“啪”地一击掌，“因为这里曾经是万人坑，阴气怨念极重，所以檐角上，才会以貔貅为镇。”

“貔貅？那不是石狮吗？”

面对芷青的疑问，楚瑞之解释道：“不是普通的石狮。在风水中，认为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这些，都瑞兽，是会带来好运的。一般古代建筑，会将狮子、麒麟、咬钱蟾蜍的头，朝向门口，表示将各方财气、福禄吸引进来。而鹿、马的奔走方向及头部，则须朝向屋内，代表吉神入宅。”

“你们学校的主楼，是按古建筑体制建造的。按理说，在古建筑屋顶压脊的，大多是一种龙头鱼尾的怪兽，叫‘螭吻’，传说它的眼睛敏锐，因此，把它塑在高高屋脊上，寓明察天雨阴晴、风雹霜雪之意，以保屋宇永固。但我刚才走进主楼一看，看见的既不是螭吻，也不是那些寻常瑞兽，而是貔貅。”

“貔貅也属于瑞兽之一，但却是其中最为凶狠的一种。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有飞行之能。虽然貔貅也有镇宅辟邪的作用，但是一般是安放在屋中，化煞而招财。貔貅放在野外，一般常见于古墓前，用以镇墓，其杀气与凶狠，可见一斑。你们学校会以貔貅为守，表示必有需镇守与防范的邪物。你刚才说学校后山以前是万人坑，这下我就明白了。”

芷青恍然大悟：“所以楚哥你看见貔貅之后，才给我那枚铜钱护身，因为你知道学校里的确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没错，”楚瑞之点头，继续道，“后来走廊里的怪事，就是有东西作祟。我念的那段咒语，是希望借天地之间的正气，用来镇邪避凶。而后来，我布铜钱阵，也卜出了阿静安然无恙的消息。但我万万没想到，校园里会藏有穷奇。这种上古神兽，绝不可能平白出现在闹市，定是有人蓄意。芷青，你能再跟我说说小秋当时是怎么死的么？”

想到同学当场暴毙，芷青低垂了脑袋：“就是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就……校医来的时候，就说小秋……小秋已经没气了……”

先前一直没吭声的封醉山，忽然挑眉道：“小秋？是不是全名‘刘君秋’？”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封醉山的眉头敛得更紧：“现在警方怀疑，盗走清朝古剑的人，就是这个刘君秋。”

“怎么可能？”芷青难以置信道，“小秋人很好的！怎么可能去偷东西？”

楚瑞之也微微生疑：“一个高中女生，竟然能偷走博物院的文物，这也太高超了吧？”

封醉山沉声道：“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她是在头一天闭馆前进入博物院，直到第二天开馆之后，才再次出现离开。”

楚瑞之沉默片刻：“是什么剑？”

“一把桃木剑，”封醉山回答，“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名剑，不过漆器做工尚可，一直收藏在博物院的漆艺馆。根据工作人员的笔录，那天有新展品需要收录，本来是准备把这桃木剑换出来。因为也不是什么年代久远的珍品，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保护措施。没想到他中途去上厕所的工夫，剑就丢了。”

楚瑞之以折扇轻轻敲头，若有所思，半分钟后，才转头又问芷青：“芷青，小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状？”

“异状？”芷青努力回忆，“在学校里倒没有。不过我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有人病死了。啊，对了，我有一次看到小秋，在翻一本道法书！”

楚瑞之与封醉山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楚瑞之解释道：“桃木剑在道教说法中，是用来驱鬼辟邪的。如果说小秋在研究道法，又拿了这把古代的桃木剑，那她一定是在对付什么厉害东西。这样看来，她的暴毙，也不像正常死亡那么简单。醉山，麻烦你查一查小秋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我觉得背后可能有蹊跷。”

没想到自己死去的好朋友竟然成为了偷窃文物的嫌疑犯，芷青的脑中乱成一团：小秋她为什么要偷桃木剑？她要对付的厉害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而她的病死，真的如老板所说，其中另有隐情吗？

疑问一个个地蹦进芷青脑中，她理不清、猜不透，只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瓷杯：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