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残破的监舍通道往前走,前方的黑暗让人感到愈发地逼仄。空气中弥漫着腐蚀的气味,沿途的路上摆满了血迹斑斑的刑具。
于芳放慢了脚步,随着距离渐近,她现在能依稀地看清这条路的尽头了——一个带铁门的房间入口。
她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房内分明正传来什么奇怪的噪声,很像是电子器械在震动的声音,噪声中夹杂着人的断断续续的呓语。恍然间,她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号叫,门缝间突然亮起犹如白炽灯一样刺目的光,几丝电光混杂着火焰星子闪烁在门后,活脱脱让人联想到刑房里的电椅。
很显然,那里有人正在遭受折磨。横下一条心,于芳不再多作犹豫,麻利地贴到了门边,准备突入。
为了保险起见,在这之前她先把眼睛贴上门前的匙孔往里看了看。
和她预想中的恰恰相反,隐藏在门后的是一间陈设相对文明的房间,房间里亮堂堂的四壁装有整洁的洗手池和衣架,周围挂着的一件件鲜绿的手术服使人想到医院的急救室。
不过,里面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干急救的活儿,而是在做什么试验。一个肥胖的人被五花大绑在一座手术台上,面孔和四肢惨白得吓人,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切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正不停地淌血。另一个身穿手术服的人正站在远处的洗手池边,清理着血迹斑斑的双手,并和那里某个军服着装的家伙谈论着些什么。
和于芳之前见到的那些军人不一样,那家伙穿戴的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服饰,上身穿着带金色面饰的灰布夹克,头戴灰色的平顶圆筒军帽,腰挎一排类似卡宾枪的枪弹袋,看起来三分像民兵七分像X943年前后刚刚试验定型的Arcosanti作战服,但那不可能是那种服饰,那种衣服在这个时间段才刚配发到西欧和南欧战场,供那里的Arcosanti军部队实战试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这时,她又听到这名军人对旁边正在洗手的家伙议论起来,说的是Arcosanti语。
“真是令人无法原谅的资源浪费,”这军人抱怨道,“这么多的赛拉夫人、釉泰人被当作废物处理掉了,这可都是现成的廉价劳动力呀。”
说话间,他还瞟了一眼手术台上血流不止的胖子,就像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
“呵,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谋取生存空间、谋取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事实上,我很好奇这种方式最终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穿手术服的人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说。
“愚蠢的日耳曼尼亚佬啊,这些家伙为了净化世界而犯了个大错,谋杀一批批的人力储备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人皮灯罩吗?还是PIF牌肥皂?他们白白错失了创造生产力的大好时机,如果换作是我们邦联的话,完全能把握这种机会。”军人又不紧不慢道。
“嗯哼,你们的总统此先曾建议帝国元首把劣等人种加入奴隶贸易,让帝国的每一个人都享受到这些人所带来的劳动成果,但元首坚称这些种族被处理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工业原料,同样具有无可取代的经济价值。到底谁能拗得过谁,这是个问题······”洗手的家伙搓完手,把身上的手术服给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连体工作服。
于芳深吸了一口气,真正让此时的她感到吃惊的还不是这些匪夷所思的对话,而是映入了她眼帘的那身白衣。她在哪儿见过这种装扮呢?没错,那身暗藏凶机的白衣,那身透着狂热的白衣——在爱因斯坦研究所的实验室里!她怎么会忘掉那些研发时空转换器、造成了这一切苦难的研究者呢?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藏匿绿洲的时间机器、诡异的平行世界,还有它们的始作俑者此刻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都证实了一个黑幕——一个跨越时空的黑幕。
于芳知道她的对手妄图改变历史,这点毫无疑问。显然,他们也做到了。他们的爪牙很可能已经遍布这座城市,甚至更多的地方。这个情况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想,她现在不再是唯一一个身处这里的现代人类了。机会比她预料当中的要来得更快。
“只要控制了研究者,不就可以一走了之了,”于芳暗喜地想,“看来那小家伙还真是无意间给我指明了一条路啊。”
她快速地在脑子里思忖着突破房间、而又不伤及研究人员的对策。思考间,她的手不经意摸到了口袋里的一样东西——是之前自己在警局休息室里捡到的香烟盒。
来不及多想,急中生智的于芳顺手把香烟往地上一丢,然后用手枪在门前拨弄了几下,随即抽身退入了黑暗里。
“嗯?谁在那儿?”屋里一下子传来那名军人惊异的话声,随后是脚步渐近的声音。那家伙似乎打算出来看个究竟了。
门被狐疑地打开了,对方小心翼翼地抱着枪走出屋,手里拿的是支M1卡宾枪,从二战到冷战中Arcosanti军的制式轻型半自动步枪,这似乎愈发表明了此人的身份。
突然,眼尖的军人看到了掉在通道里的香烟,便信步走了过去,捡起烟看了看。
“呣,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落下的呢?嘿嘿······”他暗自低语着,猛地一转身,刚好看见了猫在门边的某个陌生人影。
仅仅在他正欲举枪的下一秒,他的身体蓦地僵立在了原地,一团雾状的猩红从他的颈中喷薄而出,带着消音子弹洞穿肉体的轻微啸声。那把M1卡宾枪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一会儿,便无力地垂落,与它的主人一起静静地瘫软在地上,归于沉寂。
打完这一枪,于芳手中的离子化手枪的电能已经归零了。于是,她在这名军人倒地的一瞬间便冲上去一把抄起掉地的M1卡宾枪,举枪瞄向了房门大开的刑房,枪口直指那名还待在屋内的研究员,这时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干什么?——”研究员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往自己的白大褂里伸。
“不准动!”于芳紧握着卡宾枪往前走了几步,咬着牙说。
这占尽先机的一下,让研究员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于是,一张面罩虚掩的面孔下狡黠一笑,慢慢地举起了双手。科研专用的防毒面罩与一连串接合在下的黄色罐状物,使这个家伙直观上更显一丝神秘。
于芳径直走到他跟前,一手拿枪一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索着,拿出了一支防身用的白色配枪,外观和自己的多功能离子化手枪差不多。
“拿这玩意儿来防身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伙计,”于芳把枪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在我们的时代,离子武器的火力持续能力一直都是个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