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寒看着瑾儿的行为尴尬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问着田家媳妇,“我记得这个月的房钱和田地的租金都是交了的?”
田家媳妇搓着手嘿嘿的笑了两声,“年前我瞧着你家丫头去卖茶花了,想必得了不少银钱吧?”
言瑾儿闻言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口袋,又想起来钱袋在自己床上放着,便恨不得立时跑进屋去,却又不放心这些茶花,这可都是她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哪一株都是心头肉啊,要是被她抢走一株,自己这心里还不定得难过到什么时候。
苏映寒听着这话也不太对劲,却没往细处想,点了点头应下,“是换了不少银钱,我们家的茶花养得好……”
“这就好,这就好。”田家媳妇笑的妩媚动人,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了,“你们这个月的房钱是交了的,可是如今物价都在涨,这房钱总也要涨些才是。”
“又涨钱?”苏映寒惊讶的喊了出来,又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样大声叫喊哪像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于是低声柔柔的又重复问了一遍,“怎么又要涨房钱,前两个月不是才涨了?”
“你也说那是前两个月,怎么能跟现在比呢,我们家人多,三个儿子又能吃,我们也总要吃口饱饭不是?”
言瑾儿闻言撇了撇嘴,年前她上镇上卖茶花的时候,旁边的大婶还跟她说东西落了价,连带着花花草草的都卖不出去好价钱,真不知道这价是什么时候又涨上去了?再者她家那三个小子都胖成那样了,少吃一口又能怎么着。
“田家媳妇,你这也涨的太过频繁了些,不说咱们家如今就靠着这几株茶花过日子,就是真的有了钱也断断不能给你。”苏映寒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如今确实让她逼的没了办法。
“那房钱不给也罢。”没成想她立刻就痛快的答应了,倒叫言家母女两个愣住了,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这也不该是她说的话啊,什么时候黄鼠狼改吃素了?
果然,后面还有话在等着她们,田家媳妇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田地的租金总该涨涨了吧?这立马就要开春了,你们瞧瞧我那块地多好,别人两三亩地也赶不上我那一块地的产量高。”
这话倒是实话,当初言睿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同意租她家的地,于是苏映寒咬了咬牙,“你想加多少?”
田家媳妇一听有门,立刻就又堆了笑,凑到苏映寒跟前伸出三个手指,“原先咱们订的是每年十两银子,如今再加三百文即可,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多要的。”
苏映寒本就是大家出身,哪里晓得这田地的行情如何,又为了嫌她吵闹,想要尽快的打法了她去,便准备应下,可话还出口,就被言瑾儿给堵住了,“娘,卖茶花的那些钱都拿去置办年货了,爹又还没收了束休来,咱们哪里去找这三百文?”
“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家里没钱可如何是好。
田家媳妇看着苏映寒本是要答应的,可偏偏被言瑾儿打断了,便扭了头看她,不悦的说道:“小小孩子怎地那么多心眼,小心我把你昨晚上的事告诉给你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言瑾儿眯着眼,双手抱臂,“那正好啊,昨晚上柳芽要跟她娘说你前日偷了她家的鸡蛋,还是被我拦下的呢。”
田家媳妇闻言心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看着隔壁柳家咽了口唾沫,立马又换了脸色,满脸是笑的走到言瑾儿跟前,“瞧你这孩子说的,你田婶是那搬弄是非的人吗?再说咱们邻里邻居的,互相帮扶一把也是有的,你家要是没有钱使,这三百文就先记下,到下个月再给也是可以的。”
言瑾儿不理她,只走到苏映寒身边,看着她笑道:“娘,看样子田婶是不想租地给咱们了,要不咱们去别家问问?”反正她家也不靠种田赚钱,也只是种上一亩地的粮食自己吃罢了。
“你这小丫头可真是牙尖嘴利,我什么时候说不想租了?要是不租这地也可以,就连这房子也别住了吧?”田家媳妇可是从来没吃过谁的亏,当然只除了隔壁柳家媳妇。
“这怎么使得,她田婶啊,我们自然是要种你的地的,钱先欠着,等……”苏映寒闻言着急了起来,不租这儿,这要让她们搬哪儿去呀?
“娘啊,村头的李婶家有个院子要往外租呢,那儿离私塾近,而且出了门便是正道,我去镇上卖花的时候也可以省些力气,”言瑾儿扯着苏映寒的袖子,决定一点儿也不能让,不然一旦让那女人尝到甜头,以后说不准更会变本加厉的,“我看那儿就很好,我这就去跟李婶说去,晚上咱们就搬过去。”说罢就要往外走。
田家媳妇见状慌忙拉住,她可不想赶她们走,这村子太过偏僻,很少有外来的人,所以这租房子的也少,要是让他们走了,这院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就要荒着了。
言瑾儿见她扯住自己的袖子,便故作惊讶的问道:“田婶,我还要赶着过去呢,不然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别别别,咱们再商量商量。”说着就把言瑾儿往回扯,她生的粗壮,又是干惯了庄稼活的,言瑾儿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被她拉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言瑾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上被她捏的乌青,便抬起手停在她眼前,“田婶觉得自己应该给瑾儿多少医药费呢?”感觉到她明显的一怔,心里一阵暗笑,强忍着继续说道:“我看就四百文吧。”
“四百文?”田家媳妇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瞧着这个还没长到她肩膀高的孩子明目张胆的敲竹杠。
“那要不五百文?不是我说你啊田婶,你瞧瞧,我这手上都已经青紫了,要去镇子上看诊总得雇个马车吧?到了那里医药费总是得有吧?这养伤总还得吃点什么营养品补补的?这些钱恐怕还不够花的呢。”言瑾儿看着自己的手被娘亲拉过去吹了又吹,心里暖暖的,却还得故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这……”田家媳妇傻了眼,她们庄户人家生个小病就用些土法子扛过去了,哪里知道上医馆还有这么些道道,顿时傻了,好半晌才呐呐的出声,“要不就让我家大小子陪你去镇上看看,兴许花不了那么多哩。”
“也好,等我去叫隔壁柳婶子出来做个见证,也省的你们到时不肯付钱。”说罢就往外走,唬的田家媳妇急忙拉住了,言瑾儿便捂着嘴笑,柳婶子怕是这田家媳妇的天敌了,前些年她因为偷了柳家的两个鸡蛋,被柳婶子拿着菜刀堵到了家门口,自此以后见了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所谓蛇打七寸,这招要对准了地方才好使。
“罢了,罢了,那田租就不要了,就当给了你的医药费。”田家媳妇说罢又看了隔壁一眼,忽然听到她家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就脚不沾地的一溜小跑走了。
言家母女俩看的只捂着肚子笑了半晌,言瑾儿走到篱笆处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喊了一句:“田婶,你还欠我们一百文呢,记得来还哦!”
田家媳妇忽然一个趔趄,差点就一头扎到旁边的田沟里去了。
苏映寒好半天才止了笑,认真的瞧了瞧自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咱们家瑾儿这么厉害了?”
言瑾儿闻言往娘亲怀里一钻,“娘是在取笑瑾儿呢。”
苏映寒微微笑了,“这样也好,虽说比不得那些闺阁秀女,却也吃不了亏。”
“娘总是说什么大家风范、闺阁女子之类的,那些食不言寝不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有什么好,还不如咱们一家人这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呢。”
“你还小,这些自然是不懂的,你爹好歹是个读书人,将来是不会把你嫁给这村子里的庄稼汉的,怎么着也要是那书香门第,那大门大户的规矩多着呢,稍不留神出个错都是要被说的,娘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苏映寒搂着女儿,耐心的给她讲道。
听到这儿,言瑾儿忍不住的皱眉头,她一个自由惯了的穿越女,岂能甘愿被那些规矩束缚住了手脚,所以怎么着也不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要是成天小心翼翼的,还不得给累死了。
苏映寒自然是听不到女儿的心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言睿回来了,双手背负在身后,一身粗布衣衫丝毫掩饰不住他的书生气质,苏映寒看着他从夕阳的余晖下走出来,在自己跟前站定,脸忍不住就红了。
言睿好奇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脸这么烫?”
苏映寒看了一眼言瑾儿,脸红的更厉害了,转身回屋里去了,言睿不解的看着自家女儿,“你娘这是怎么了?”
言瑾儿正捂着嘴偷笑,听见他问,咧着嘴把笑容放大,“娘说爹好看。”
已经三十岁的言睿忽然听女儿说出这种话,脸也红了,伸手敲了她一个爆栗子,“小孩子家胡说什么。”说完脚步不停的跟进屋去了,只留下言瑾儿一人仍在痴痴的笑着,夕阳照射在她的山上,淡紫色的袄儿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影子拉的长长的,随着太阳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