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想到，那把匕首没有那么轻易能要了乌勒丹的性命。

他武艺高强，怎么可能轻易死在一个弱女子手中?

于是，我在匕首上抹了剧毒，那是从大梁带来的秘药，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片刻间毙命。

看着乌勒丹伏在我身上渐渐咽了气，我手心颤抖，匕首染血跌落在地毯上，忽然无声地哭了。

原来复仇到结束这一刻，人也是不会有快意的。

爱恨皆逝，于我而言都是不复存在的了。

我在这世上的最后意义也消失了。

乌勒丹被杀后，北羌世子乌勒于当日便继位，我自知难逃一死，本想借着手中仅剩的毒药自尽。

可却被乌勒于发现，命人夺下了那包毒药。

他捏起我的下颌，被我的美貌吸引，并没有立刻杀我。

北羌的女人如玩物，父死子继是传统。按照规矩，我要沦为新王的妾妃。

我杀了他的父王，原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却让我在营帐内裸身起舞，还让我睡在马棚，与牲畜同寝同食，让他的下属把我当母马取乐。

我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乌勒于没了兴致。

那一日，他将我丢在马棚，狠狠抽了许多鞭子，登时皮开肉绽。

“贱女人，伺候完我父王又伺候本王和几个弟兄们，早就是个万人骑的婊子了，什么公主啊，不过如此。”

他扬起的马鞭即将再次落在我身上时，我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马鞭并没有如我预料掉在我身上，相反，乌勒于的那只手臂被剑砍断，轰然掉落在地上。

我颤巍巍睁开眼，只见谢焱站在斜阳日暮里，宛如杀神降世。

“北羌王，昔日本王能击得你们溃不成军，今日便能灭了你们举国上下！”

他带来十万精锐，以势如破竹之势，直捣北羌大营，耳畔厮杀声不绝，眼前猩红一片。

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终于，谢焱走到我面前，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难掩惊色，他气喘吁吁地半跪下身体，将我抱起，泣不成声。

“阿黎，我来了，我来了。”

他看到我遍体鳞伤的身子，像是被狠狠刺痛，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阿黎，别怕，皇叔带你回家。”

像从前无数个一遍遍哄我入睡的夜晚，静谧到仿佛三千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冰凉的泪打落在我的脸上，试图扶我站起来，可我双腿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加形销骨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谢焱掉眼泪，堂堂摄政王，威慑天下，从不落泪。

我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来不及了，谢焱，我，我好累……”

他将额头深深抵上我的眉心，嗓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阿黎，我不该不管你，不该为了气你娶别人，我什么也不要了，摄政王的位子我不要了，世俗的眼光我也不管……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爱你，只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我不能失去你。”

迟来的太久的答案，我期许了许多年的愿景，在得到肯定回答的这一刻，竟已经惊不起丝毫涟漪。

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目光也渐渐涣散，却依旧努力看着他。

“谢焱，我希望按照大梁的民俗，把我的尸身放在高山的悬棺里，据说这样，灵魂就能与故去的人重逢……”

阿爹，娘亲，我来见你们了。

我的手轻轻抚上谢焱轮廓分明的脸庞，摸到上面青黑的胡茬，指尖冰凉。

“皇叔，我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可是若有来世，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这一生爱你，我爱得太累了。

“阿黎，不要——！”

耳边传来他悲恸的嘶吼，手指颤抖到再也撑持不住，我终于落下了指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