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更压抑,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她鼻翼间,她埋着头,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御对她缱绻的爱意被一种寂然幽冷所代替,看她的目光简直是避之若浼,充满厌恶感,如果他可以离去的话恨不得立马甩袖走开。
“小御你...”乔芝面露疑惑:“你认得晚晚?”
顾御表情冷淡,充斥着说不尽的讥讽:“安排来和我结婚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说话时看似云淡风轻,眉头拧在一处眼中泛着细碎的光将抗拒和厌恨都已经写在眼底。
唐声晚感觉到握着扶把那只手逐渐攥紧,轮椅的轱辘稍稍往前错动发出沉闷声响,她的父亲正在动怒,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我想和顾御单独说说话。”她立马提议,嘴角翘起个苦涩弧度,商量道:“就一小会儿,我们离得这么远不会怎么样的。”
“随便。”唐耀祖心直口快冷哼。
乔芝弯腰,担忧的拍拍他手背,叹气嘱咐道:“注意分寸。”
平心而论,唐声晚这样的儿媳妇,放眼S市整个名媛圈儿都挑出来第二个,并且她还是唐家的独女,两家已故的老长辈指腹为婚的联姻。
病房门被轻轻掩上。
白炽灯晃得她眼睛肿胀,生疼。
玻璃倒影着他们不真切的身影,被窗外的风一吹就像是要消散的无影无踪。
“顾御,你身体现在还疼...疼不疼?”她不敢看那双眼睛,只能垂头盯着自己脚尖,支支吾吾的问:“我联系了国外的教授,过几天...”
他不耐地打断:“纯纯在哪儿?”
纯纯?
唐声晚怔愣半响,她不自觉仰头,发现顾御眼中沉淀着让人畏缩的寒意,憎恨波涛汹涌不加掩盖,她嘴唇颤动,无法说出句完整的话。
“是不是你又把她藏起来了?”他再次逼问。
唐声晚被他冷厉的眼神震得难受,手指攥紧用力抠着轮椅扶手,她心头泛着难捱的苦水,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哪个纯纯?”
“林清纯。”顾御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妈说我和你结婚了,这不可能吧,唐声晚,你把我的纯纯弄到哪儿去了?”
唐声晚恍然大悟。
他的确有个白月光初恋,从初中就开始追着人家屁股后跑,死缠烂打最后抱得美人归,她刚成年得知联姻消息回国订婚时甚至还有幸见过林清纯几面。
至于后来——。
她的确喜欢顾御,但没到非他不可得地步,顾御那时候也的确抗拒这场婚姻。
但后来太水到渠成了,等她到法定年纪可以结婚时林清纯这个人像已经消失在顾御生命里,虽然顾御对她并没有如火的热情,但也是相敬如宾。
顾御厉喝,打断她思绪,带着些许咆哮朝她喊:“唐声晚,你说话!”
他好急啊。
是她从没见过慌张的神色。
难道为之付出上千个日日夜夜终于心意相通换来的相濡以沫就这样随着车祸消散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唐声晚喉咙里涌出股甜腥,她努力吞咽下去,看似镇定回答:“我不知道。”
实则捏紧的手心指甲抠的她生疼。
“她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演员,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顾御眼中露出些许温暖的笑意,但在下一秒望向唐声晚时却又充满冷漠和警告:“如果纯纯出现任何意外,我都要你赔给她。”
心脏被扼紧的感觉像要窒息。
唐声晚从没想过她坐在这里会以这种方式被他质问警告,哪怕是婚姻这三年多了即使生意再不顺。
林清纯是他的逆鳞,又何尝不是她的那颗刺。
等等...
“高考?”她稍稍有些松开手心,疑惑道:“你今年几岁...”
如果没记错,林清纯应该和她相差不多吧。
——“顾家那小子活在过去里。”
她爸提醒的话在她耳朵里不断徘徊,像是被拉住的光点,撕开的裂缝,面前这个男人,会不会不是只属于她的那个顾御。
“17。”
答案落下的时候,如同钟鼓在她心里狠狠敲了几声,全身发麻。
怪不得唐耀祖那么提醒她。
十七岁,所有记忆回溯到他满心都是白月光的年纪,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唐声晚唇角挤出一抹笑来,在夜色中无限悲哀。
而他还在冷眼相告:“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赶紧自己离开,我有我的半寸方圆,你也去你自己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井水...”
“不可能的。”她抬头。
轱辘在地面碾动,轮椅慢慢向前,唐声晚尚且控制不好轮椅走向,最终歪歪扭扭靠到病床前,仰头看着他:“井水不犯河水,不可能。”
我会等你清醒过来的。
再爱林清纯也是过去式,现在她唐声晚才是现代进行时和未来进行时,脑补淤血消除时间不会太长。
她等得起,攥得紧。
“唐声晚!”顾御咬牙。
“顾御。”唐声晚不甘示弱,眼眶却已经湿润,太红。
气氛霎时间安静,顾御起伏胸腔弧度极大,呼吸粗重,盯着她的眸光阴狠。
唐声晚伸手捶腿,摁着一旁的床头柜劺足力气起身,低头在他唇角印下个吻:“待会儿让妈给你买个唇膏,嘴巴太干燥了。”
她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好亲的意思。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却让顾御有瞬间愣神,唐声晚全身脱力跌坐回轮椅内,心跳如雷贯耳,她喊道:“爸,进来!”
天知道她那个举动是耗费多大勇气。
但是幸好,没被推开,这样就足够了,支撑她的信念是27岁的顾御,无论距离这段岁月还有多漫长,她都有信心等得起。
属于他的顾御就在朦朦月色中往回努力赶不是吗?
眼见着他要动怒。
唐声晚立马道:“医生说你情况不太稳定,尽量别生气,否则你可能没办法出去找你的老相好了。”
病房外的唐耀祖掐灭手中的烟,靠着墙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他亲家母,淡声道:“如果让我家晚晚受委屈的话,我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的。”
乔芝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流淌,病房里的喊声传出来,她点头:“我能理解,这次是小御太过分了。”
“多谢。”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唐耀祖转身折返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