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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七峰山十三章铁灵

龙行九塞
龙行九塞

十二、七峰山

且说那一坛和尚本生性好动,因说不得的原因才隐于七峰山八佛洞。说是隐居,却没几日老老实实待于洞中,别说山中的粗茶淡饭寡而无味,单是无酒便使他难耐三日。于是,隔几天他便要出山到酒肆打一番牙祭。

也正是因他外出,方才遇到双枪吴靖北。

那日,靖北巡边和元兵相遇,不敌退入七峰山,恰好碰上他。这一坛和尚三拳两掌便击退了元兵。靖北见这和尚武功如此高强,说什么也要拜其为师。起初和尚尚不答应,靖北也心细,得知其好酒,回营之后,将此事说与将军听,待将军答应后,每至月中,便备置数坛好酒送到八佛洞去。

那和尚倒也不必每每下山寻酒,就有陈年汾酒可饮。如此数月,终于答应收靖北为徒,授艺数年。靖北原本就有功底,得和尚悉心相授,尽得真传。之后又与元兵多次相逢,所向披靡。元兵无不知晓双枪吴靖北之名,不敢轻易相犯。

一坛和尚有靖北时常送酒,并陪之闲话和习武,倒也能耐得寂寞。不想靖北军务忙时便隔日长些。和尚便自出寻乐。上一次外出回来,恰好遇到黑水双狼自代王府中盗得守备图,一是觉得事关重大,不愿靖北为难,二是自身无聊,也恰好有事情可为。便有了十里河边斗双狼,石窟寻守备图的事情。没过多久,他又外出,却在酒肆听说芮城永乐宫武林大会的事情,有此热闹可看,比那独自饮酒强了许多。于是,他便带着不离身的酒囊直奔芮城。

那日在永乐宫前,看到玄尘人等,倒也有几个熟识之人,却因陈年往事这些人大都知道,便不愿意相见,独自于人群中观看。

也是冤家路窄,偏让他看见了台上的黑水双狼孟发孟奎兄弟,想到被自己追得狼狈的连衣服都不顾得穿上就逃跑的两人还在台上张牙舞爪,格外的生气。也不管是何地段,是何人召开武林大会,便跳上台欲将那双狼毙于掌下。

谁知刚动手,却听得有人呼唤自己。这可是十几年未曾有人呼得。他亦觉得生疏。直到呼喊他的女人跳上台来抓住他的手,才发觉竟是这十几年一直最怕见到的师妹甄若水。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双狼了,摔开师妹的手便跑,任师妹如何呼唤,也不敢回头,竟将自己的轻功用到了极致。

几日来,怕于城堡市集再碰到师妹,专捡荒村野店住宿,除了饮酒便是躲在客栈闷头睡觉,歇息过来继续赶路,不几日便回到七峰山,钻进八佛洞。心里还万幸,总算将师妹甩掉了。

这一日,丈人峰下禅房寺的宁静被打乱了。

小僧正于寺院内清扫落叶,甄若水一掌打开了寺院的大门喊道:徐三石,你给我出来。

小僧忙迎上前去问道:女施主,缘何事来到本寺,徐三石又是何人。

甄若水将袖子一挥,便将小僧甩到了一旁。我找那个胖和尚,不关你事。说着径直闯向前殿。

乍听得一声阿弥陀佛,灭性禅师双手合十迎了出来道:若水师妹,你却寻那一坛和尚何事。说话间,眼皮低垂,倒似入定。

甄若水听眼前这枯瘦老僧叫出自己的姓名,霎时愣在当场。端详良久,忽然握住灭性禅师的双手放声大哭道:师哥,你就是剑尘师哥么。

灭性不为所动道:心中无剑亦无尘,老僧灭性。

甄若水却不管他口中念叨什么,顾自说道:师哥,你让我找的好苦啊。听说你和三师兄跑去五台山出家,我找遍五台山几百寺院,却听说你们又从五台山出走,此后便也再无消息。我走遍十八省,到处打听你俩的消息,这一找就是十几年啊。你莫非要我找到老死才肯见我么。说着她又是泣不成声。

灭性长叹一口气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啊。抬起头来注视着甄若水,见她已是面容憔悴,鬓间白发微现。心中阵阵作痛。叹道:十几年来修行,我还是禅心不定,尘心误我不浅。师妹,你且莫再哭泣,还是到禅房一叙吧。

正待要领甄若水到禅房去。恰好碰到闻声而来的玉凤和清秋。甄若水乍一楞登问道:这二女是何人?

玉凤也是乍见生人,不及作答。

灭性忙道:她们是于寺内暂住之人。

甄若水听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道:师哥啊师哥,我说你怎么避开我这么多年,原来是外面有人相伴。

灭性一听师妹误会了自己,念道:阿弥陀佛,师妹当真误会了。

甄若水不听他分辨道:误会什么,深山老林,佛家寺院却有这等女人同住,还说什么误会。想这女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说话间,便一掌向玉凤拍去,正好被从后殿赶来的曹伯接了下来。曹伯虽说接了一掌,却被拍的踉跄后退,几乎跌倒。这也是甄若水看玉凤是一个女人,仅使出两分掌力,不然曹伯非当场受伤不可。

曹伯站稳脚跟便又冲上前来护住桑月道:哪里来的疯婆子,出手就欲伤人,怎这般霸道。

甄若水听曹伯骂自己为疯婆子,嘿嘿冷笑道:那你就再吃我疯婆子一掌,暗蓄内力,提手便要伤人。

一旁的灭性闪身站在两人之间道:师妹,你还是当年那般任性,就不待我将事情说清楚么。

甄若水见师哥挡在前面,无奈收手道:那好,师哥若是说不清楚,就别怪我对她们不客气。说罢,一甩手自己向禅房走去。

曹伯见这女人与灭性似是旧相识,还互称师哥师妹,心里糊涂,欲问灭性禅师,那灭性摇摇手道:陈年旧事倒让你等笑话了。不再多说,便也去了禅房。

进得禅房,见那甄若水兀自生气的坐在那里,便呼小僧看茶。待她饮罢,这才将玉凤曹伯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听得灭性说来玉凤等人的身世遭遇,又是大同总兵安排其到禅房寺隐居,于灭性并无瓜葛,甄若水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差点出手伤了她们,师哥,你不会怪我吧。

她虽说已经徐娘年纪,却出声婉啭,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霸气。

灭性道:不知者无罪。我怎会怪你呢。不过你也太过鲁莽,若不是曹伯接下你一掌,那玉凤姑娘弱不禁风,哪里经得住你绵山玉女的一拍啊。

甄若水见师哥唤起自己的江湖名号,嗔言道:哼,你以为我不知啊,即便没有曹伯接掌,你那拈雀手还能容得我拍到她身上去。

灭性苦笑道:江湖上早已没了拈雀手,只有灭性。

二人叙了些时,灭性问道:师妹是如何找到此地?

甄若水这才想起道:怎地没见徐师哥?我便是追寻他的行踪才来到此处,方才见到师哥。

于是她便将如何在永乐宫看见徐三石,如何日夜追寻细细说了一遍。还道:我从晋南追到晋北,看他进了山,却不见踪影,我绕那几峰转了一圈也没寻见人,却看到这禅房寺,想他一定躲进了这寺院,便闯了进来,没想到迎出来的却是师哥你。徐师哥却在哪里呢?

灭性道:徐师弟现在叫一坛和尚,他的住处甚是隐秘。山中有八佛洞连接七峰,常人不易寻得。虽离丈人峰不远,他与我却是很少来往。徐师弟内功轻功已非昔日,十几年来自然精进许多,却还是甩不掉师妹你,看来你的功夫也没落下。没想到师妹竟是师弟引来,这也是命中注定。你且歇息一番,待我让人去唤徐师弟过来一叙。

甄若水不快道:哪个要见他。我拼命追赶于他,只是想问出师哥你的下落。

灭性为难道:师妹即来此处,不见徐师弟怕有些不妥。你可知我师兄弟二人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双双出家?

甄若水一脸懵懂道:也是,当年你二人出走,我想了十几年也还是没想明白,到底为了何事。

灭性摇摇头叹了一声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只是不要今日重现当年情景就好。还是唤徐师弟过来吧。

甄若水见灭性坚持,也不再作声。

等待多时,去唤人的小僧回话道:去八佛洞见到了一坛和尚,他说收拾一下便来,结果在洞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又进得洞去,那和尚却无了踪影。

灭性道:师妹不愿见他,师弟却也怕见师妹。大概听说你在我这里,不愿相见,却从另一个洞口躲了去。也罢,师妹暂且在禅房寺住些时日,师弟终归是要回来的。说罢便唤小僧收拾一间禅房让甄若水住了下来。

且说那一坛和尚听得师妹已循着自己踪迹进山,没找到自己,却闯到了禅房寺,吃惊之余,又听小僧说师哥朱剑尘唤自己过禅房寺与师妹甄若水相叙,不禁百感交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先行遣走传话的小僧于洞口等待,自己在洞内徘徊许久,最后还是一跺脚道:师哥,十几年前我徐三石对不住你,今日有何脸面再待在你二人之间。也罢,也罢。我且离去。也不告知小僧,顾自从另一出口遁去。

出得七峰山,心中茫然却不知何处去。忽然念起大同府中自己的徒弟吴靖北来,想起大同总兵姜镶也曾几次相邀去府中一叙,有了去处,回头望了望丈人峰,踌躇片刻,还是奔大同府去了。

到得城中,径直来到总兵将军府门前,守门军士自然认得这个胖和尚,前些日他送还守备图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见是胖和尚到来,赶忙禀告将军。姜镶听说一坛和尚来到府前,身着便装便迎将出来,同时唤手下兵士赶快叫靖北前来拜见师傅。少不得备置酒菜,款待于和尚。

酒席间,姜镶和靖北作陪,一坛和尚,平日里唤作一坛和尚,自然有一坛的酒量。但今日心中有事,饮了半坛,已有了几分醉意。姜镶二人不知他心中闷苦,知他海量,一味的劝酒。

待一坛老白汾见底,和尚似已醉的不省人事。姜镶只好安排居处,吩咐手下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不一会儿便听到他鼾声如雷。众人便悄悄离去。哪知这一坛和尚却是假寐。虽说肚里翻江倒海,心中却明白的很,怎也忘记不了那一幕幕陈年往事。。。。

原来这一坛和尚和灭性禅师,甄若水本是师兄妹,皆来自于晋中绵山的落云山庄。

绵山,奇岩秀水,古柏成林,钟灵毓秀。山坳有庄院为甄姓人家。所居处古柏荫盖,多聚岚烟,故名落云山庄。庄主便是人称长眉三绝手的甄世奇。身边一女,便是甄若水。

此公美髯长眉,身负一身奇功。兼精于养生之法,于绵山绝隐处得彭祖之方,常以黄精,柏籽秘制以食,并与山下名厨王家交善。每月必托其选精排骨炖之以恒山所产北芪党参,以求滋补。虽年过六旬,无一白发,面若三十许人。中年得女若水,其母血崩而亡。怜若水自幼丧母,颇为疼惜,视若掌上明珠。

甄世奇好武,以剑,掌以及蹑云步称三绝。虽负有奇功,却懒于张扬。落云山庄虽有庄丁和家仆十余,均授与寻常功夫。平日收徒极为苛刻,心性不良者不收,根骨不佳者不收。并定有规矩,出入江湖不得道及师尊名姓,出师之后不得久居山庄。

一生仅授三徒,大徒弟燕易功成之后游历江湖,惩恶除奸,已是游侠。后来收有二徒,便是拈雀手朱剑尘和莽罗汉徐方石。二徒拜师之时,朱剑尘瘦弱,徐方石敦实。却都是练武之材。甄世奇授以内功心法,并以彭祖之方调理。功成甚速。

朱剑尘轻灵,便授与蹑云步和甄家裁云剑法,常令其登绵山天梯千阶,日往返十余次方罢,数年功成,一纵数丈,可于空中拈捉飞雀,其剑劈行云数十剑而云出隙不得相接。可见其剑之神速。徐方石生就魁伟,便授开山掌,以掌风击崖,年久成凹,居然掌形。功成以石用掌劈之,石顿裂。二徒初入江湖,便博得小名。一为拈雀手,一为莽罗汉。

其女甄若水更不必说,自得甄世奇真传。只是因女儿之身,不宜刚猛,甄世奇多授剑法和轻功,就掌力而言略逊一些。因甄若水名若其人,真个是一皎皎女子,人称绵山玉女。

朱剑尘师兄弟两人皆钟情于师妹。但甄若水常与大师兄朱剑尘一同练习轻功剑法,较徐方石待得时日多些,且喜欢二师兄的沉稳。徐方石自然心生不快。

有日醉酒,向师兄吐露自己心事。朱剑尘念师兄弟之情,遂躲避师妹,欲成全师弟。奈何甄若水却不怎么理会徐方石,仍然时常随于二师兄身后。徐方石奈何不得师妹,却转怒师兄。

眼看师兄弟反目。朱剑尘不忍,遂于五台山出家。更名三省,法号灭性,以绝师妹之念。他走时仅告之于徐方石。

徐方石待师兄出家之后,本以为师妹必转心于自己,但甄若水却四处打听大师兄消息,仍然不理会徐方石。这时候他才知道缘分本天定,牵强不得。并懊悔自己妄自多情,拆散了师兄与师妹的姻缘。无颜待在落云山庄日日面对师妹而伤心,便追寻师兄上了五台山,相伴师兄,也算是赎罪。

甄世奇原本就有门规,徒弟功成不得久居山庄。对两人去处并不在意。却是那甄若水,情窦初开,便寄情于师兄朱剑尘。但师兄却不辞而别,后来徐方石也无音讯。问及父亲,甄世奇便道:二人武功已有了根基,外出游历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也不问二人的去处。这便苦了甄若水,每年都要抽出时日外出追寻师兄下落。父亲多次提出要为她择聘而嫁,她却不依。平日里被娇纵惯了,甄世奇也奈何她不得。死活要继续寻找二师兄朱剑尘的踪迹。

十几年来,莽罗汉徐方石为了心中的愧疚,也去五台山出家,陪伴朱三省。其中的事情两人却不多说,心里各自清楚地很。同在一寺,晨钟暮鼓同闻,相邻不相往来。后来朱三省决定出游不归,以避开两人间的尴尬,哪知那莽罗汉打定了主意,即便师兄不理会自己,也要跟定他,决不让师兄一人孤独。朱三省为隐其名姓自起法号灭性。徐方石自出家之后便时常酗酒,且一喝就是一坛,日久人们便呼一坛和尚。原来的拈雀手和莽罗汉便在江湖消失了。

灭性来到了七峰山丈人峰下的禅房寺挂单,适逢禅房寺老僧圆寂,他便接手住持,与那小僧为伴。不几时,一坛和尚也追寻来到七峰山,知师兄不喜打扰,便在七峰山八佛洞安住下来。

甄若水这一寻便是十几年功夫。好不容易打听到师兄在五台山,待寻遍五台数百寺,却听说二人几年前又离开五台山到了别处。又是几年,茫茫人海,欲觅无踪。

后来听说芮城永乐宫武林大会,心想二人也许会到那里,便也去了芮城,却看到徐方石跳上台要掌毙黑水双狼。喜出望外,这才喊出声来。谁知徐方石掉头就跑,亏得她轻功略胜一筹,始终未曾落下。却又多了个心眼:既然徐方石不愿意见她,她便只随其后,并不露面。

追到七峰山,徐方石却闪身不见了踪影。她满山乱转,后来发现丈人峰下的禅房寺便闯了进去。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自己寻找了十几年的二师哥。

时过多年,灭性与一坛和尚师兄弟之间往事见淡,便有了一些往来。但灭性提起一坛和尚的来访,还是称作骚扰。

师妹甄若水的到来,又勾起往年的尴尬,十几年已过,灭性不愿再与师弟之间引起什么误会,便坚持要一坛和尚过来同叙。那一坛和尚自知以前对不住师兄,哪里还肯过来与师妹相见,所以才支开小僧,跑到大同城中,寻那姜镶和自己徒弟靖北喝个酩酊大醉。

一坛和尚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近午时分。将军府中人来报:禅房寺有信带于他,却是师兄灭性给他的信。信中大致道,知他不愿去禅房寺相叙,亦不勉强。只是师妹说起,数月前她出来之时,绵山落云山庄师傅甄世奇曾一改徒弟功成不许复回山庄的规矩,反复叮嘱她,若是在江湖上见得几位师兄,务必让他们赶回山庄,自有些话相告。既有师命,不敢不回。奈何禅房寺尚有玉凤等人寄宿,无人照料,倘若有人骚扰,有负将军和靖北之托。所以除告之姜镶派人守护外,还须师弟赶回相助,方才放心。

一坛和尚看罢,虽不知落云山庄有何变故,却也知师傅既然如此,定是有重大原因。自己也有心回去,却碍于和师兄师妹之间的尴尬。见信中说道要自己留守禅房寺,不会和师妹师兄同时见面,心中自然欣允。

恰好姜镶也得到灭性来信,过来相商。一坛便道:无须将军拨派人手,俺和尚一人就可。俺暂且从八佛洞搬到禅房寺去住就是了。

听和尚这般说,姜镶自然知道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有他在禅房寺照护玉凤,自然放心的很。再说,于军中多派人手去丈人峰,难免人多眼杂,若有一丝风声传于代王府或被东厂锦衣卫探知,必定会引起麻烦。有这等顾虑,当然还是军外人等做这种事情比较稳妥,便先行谢过。并嘱咐靖北多备陈年汾酒送往丈人峰禅房寺,免得一坛和尚酒虫发作,又跑下山来误了大事。和尚见有酒相赠,也自是欢喜。遂告别将军府返回丈人峰。

一坛和尚和押酒的靖北等人一同回到丈人峰禅房寺,见到曹伯,玉凤等人,却已不见了灭性和甄若水。

待问及小僧,小僧道:禅师听他师妹说起师傅有招,见师心切,今天一早便捎书信于将军府和大师速派人手来禅房寺守护,他二人便启程往绵山去了。行时还嘱咐,见到大师一定要说,莫贪酒,以免误了朋友相托。

一坛哈哈笑道:误事?谁不知道俺一坛和尚无酒才会误事。自不把师兄的话放在心上,拿起酒囊又饮了几口。

众人见状,也不便多说。玉凤见靖北一同到来,便又问起家中和玉龙有否消息。

靖北本欲据实相告,其父母双亡,将军也曾派人手四处打探,仍然没有玉龙的消息。但又怕玉凤伤心,只好含糊道:将军派人打探过了,小姐父母尚被羁押于大狱之中,将军正想方设法解救,目前不宜回京师探望。更有消息说有人见到玉龙还活着,只是暂时不知其落脚之处。

玉凤听说弟弟尚在人间,父母虽身陷大狱,毕竟还有希望。也甚欢喜。赶忙招呼秋儿备置酒菜,款待一坛大师和靖北等人,言语也渐渐活泼起来。

酒席间,玉凤道:一坛大师虽未经常来禅房寺,却也听灭性禅师和小将军提起,今日又劳大师相护,凤儿且敬大师一杯。

一坛和尚也不推辞,一饮而就。玉凤又斟酒道:曹伯多年呵护我姐弟二人,为我们身受重伤,非是玉凤不知感恩,只因惦念父母和玉龙生死,万念俱灰。今日已知玉龙尚在人间,心中略微放心,也借酒敬于曹伯。

曹伯虽多年来视姐弟二人如儿女,也碍于身份相殊,赶忙起身接过酒来一饮而尽道:小姐提起玉龙,我自心中惭愧,当时未能救他出来。现在方才有了消息,我便是走遍天涯,也定当寻得他回来。

玉凤第三杯酒端到靖北跟前道:小将军于土木堡相救之恩,始终铭记于心。又劳小将军往来大同府和丈人峰之间,传递消息,不辞劳苦。凤儿敢借薄酒,聊表谢意。

吴靖北道:姜将军待我情同父子,小姐的事情也就是将军的事情,我靖北纵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吴靖北饮完这一杯酒,也是斟酒分敬一坛和尚和曹伯,玉凤心中高兴,竟也对饮一杯。

一坛和尚略带酒意望着玉凤和靖北道:俺和尚看你俩娃子倒是挺般配的一对。可惜玉凤姑娘不会武功,不然一同行侠江湖,倒是好事。

一句话说的靖北诚惶诚恐,玉凤则是满脸绯红,垂下了头不再言语。和尚见二人窘态,哈哈大笑道:怪我和尚多嘴,喝酒,喝酒。

靖北赶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武功高强,何不再收一个徒弟,将武功传授于小姐,也免得她总被他人欺负。

曹伯也帮腔道:也是哦,当真大师应当传授一些功夫给我家小姐,总还是有用的。

一坛和尚赶忙摆手道:不成,不成。俺和尚都是刚猛一路,玉凤姑娘一个女孩子家,使不得这般架势。

玉凤闻言抬起头正色道:月儿仅懂得一些诗文,恨不是男儿之身不能报得家仇。也是一生恨事。她提起家仇,面有凄色。

一坛和尚见状,沉吟片刻道:也罢,我和尚既然住到了禅房寺,于你们也算是有缘。这身功夫闲来无用,趁这些时日便传一些于你吧。不过这收徒是万万使不得。

其实他心中还真怕玉凤一个女孩子学不成器,让当师父的难堪。

靖北忙道:只要教得功夫,收不收徒无所谓的。我先替小姐谢过师傅。说着赶忙给一坛和尚敬酒。

玉凤见一坛肯传授功夫于自己,自然也高兴起来。从这日起,一坛和尚每日授于玉凤内功心法,并按先师所授之方,采诸药秘制让玉凤服用,以固根基。玉凤自然勤奋,尚带侍女秋儿一同练武,日见长进。

丈人峰巅有辽塔一座,高十丈余。一坛待玉凤等人略有根基,便带其登峰攀塔。初尚需提携,日久二女便可自攀而上。日复百回,从不间断。

眼见两人身轻如燕,一坛和尚径自颌首道,未曾看出,这玉凤虽说柔弱,却也甚聪敏,实可教之材。便又以本门蹑云步,裁云剑等轻灵身法,剑法相授。闲暇之时,玉凤便吟诵诗文,和尚则饮酒自乐,众人倒也不觉寂寞。

十三、铁灵

再说那灭性和师妹甄若水一同赶往绵山落云山庄,一路上自是多多询问自己走后落云山庄的状况。甄若水得遇师兄,十分欢喜,也是有问必答。从师妹口中得知,甄世奇自他师兄弟二人走后,不复收徒。在山庄中精研彭祖所遗养生之道,于外界很少来往。落云山庄于山中隐秘之处,少有江湖人打扰,倒也清静。所以她才有时间外出寻找师兄。

山庄很少与外界相交,只是和山脚下排骨王有一些往来。因甄世奇常和他探讨双黄排骨的养生之法,每月必有接触。那排骨王也是一奇人,厨作精绝。其后人后来以家传排骨烹法得雍正赏识而封,皆秉承了祖上之秘传烹饪之法。落云山庄避世多年,徒弟出山,因师命不得提及师门传承。所以,很少被牵入江湖风波。

只是数月前,甄若水回到山庄,见父亲似有心事的对她说道,落云山庄恐怕往后也会成为是非之地。待她深问,父亲却又岔开话题,似是有意不愿意她知道一些事情。只是告诉她,若见到几个师兄,可让他们回山庄一趟。有事情要和他们交代。后来,她外出数月未归,也不知落云山庄近况如何。

听得师妹如此说,灭性更想快点赶到落云山庄见到师父问个究竟。

两人昼行夜宿,这一日来到距绵山百里之遥的一个村堡。见天色已晚,二人打算暂宿一晚,明日便可一气赶到绵山落云山庄。

进得堡中,发现家家客栈皆挂出打烊的字牌。普通人家看到他们也都是神色慌张,赶忙关门闭户。看到有一家客栈正要关门,甄若水抢上一步推开门来。那伙计见拦她不住,只好将二人放将进来。

掌柜的过来训斥伙计道:不是说要关门打烊么,干嘛还放人进来。

甄若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闯进来的。我且问你,既是客栈,天晚不留人,你做的哪门子生意?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这年头咋做生意啊。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甄若水有点恼怒道:正是天晚,我们才要住宿,你却要我们离去。这是何道理。

那掌柜的朝门外望了几眼,神色越发慌张起来。央求道:二位客官,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小店宁可不做生意,也不要招来铁灵啊。

一旁的灭性听掌柜说的蹊跷,上前问道:看你们这般摸样,似乎都很害怕什么。你说说这铁灵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见二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唉,说起来吓死人哦。近两个月来,不知哪里来了一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到晚上就出来害人。但凡是外来的客官,他们都将财物劫走,将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然后拖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灭性越发奇怪的问道: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人?那掌柜惊恐道:说他是人吧,却像僵尸一般跳来跳去,而且一跳就是丈八远。有的腿太长,有的胳膊太长。脸面上只看到眼睛,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甄若水忍不住了说道:世上哪有这等怪物,莫非是你吓唬我们走不成。

掌柜连忙摇头道:客官,我绝对不是吓唬你们啊,我是为你们好啊。哪家客栈住了客人,都挡不住这些铁灵进来。你想想,谁家住的客人都那样子,谁还敢留宿客人。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无端送了性命。

灭性心细,琢磨掌柜的话里有不尽详细之处,便问道:你如何得知他们叫做铁灵。

掌柜道:我们本也不知,但在房内总能听到有人喊道:铁灵听令,速去找灵砧来。然后那些怪物便到各家客栈到处搜寻。所以才知道那些怪物叫铁灵。

甄若水嘿嘿一笑道:刚才说出个铁灵,现在又出来一个灵砧,这灵砧又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这般找寻。

掌柜的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灭性安慰掌柜道:你也莫怕,我们没有什么财物,料想那些东西不会找上我们。再说了,你看我二人会怕那些怪物么。

掌柜的细瞅瞅二人,不过是一个和尚,一个女人。和尚干瘦,两手空空。倒是那女人身背一把长剑,倒似江湖人物。

见他们不肯走,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二人硬要住宿,我也不管了,我们还是躲起来为好,免得受你们所累。房间你们随便住。出了人命也是你们自取的。说罢,也不再理会他们,领着伙计躲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街上没有一家灯火,像是一座荒村,没有一点的生机。

灭性和师妹若水也不理会这些,索性大开店门,点起了蜡烛。寻得一些食物,坐下径自吃喝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当真听得街面有马蹄声响,随后便听到:铁灵听令,速去找灵砧来。

二人急忙赶出门看去,只见黑暗中一人骑在马上,看不清楚面目。听他下令,三四个身体颀长的黑影鬼魅一般向四周散去。有两个大概是看到了这里有烛光,竟奔灭性和甄若水而来。说是奔,不若说是跳。和僵尸的跳动不同,一跃就是很远,当真如那掌柜所言。

待那怪物来到跟前,二人细细打量一番,果然是一个腿长,一个臂长。面上似乎有面罩遮脸,只能看到眼睛。其他的黑乎乎一片,分不清楚眉眼。

两个怪物到了跟前,看到两个人镇定如斯,也不说话,一个伸手便抓,另一个则是撩腿便踢。灭性和甄若水分跳两边,躲过两个怪物的袭击。灭性用掌,甄若水用剑,分别攻向怪物。

甄若水剑快,一剑斫向那长臂,那怪物并不躲闪,将手臂反而迎了上来,另一只手却径直抓向甄若水咽喉。

甄若水一剑斫上去铮铮作响,见对方并不躲闪,就知不妙,方欲躲开去,那臂甚长,险险躲不开这一手锁喉。

还是灭性身快,一个移形换步赶上来,伸手抓住那长臂手腕顺势一拧,那长臂顿时耷拉下来。甄若水得空一连数剑刺向长臂前胸。却如同刺向铁块一般,险些把长剑蹦断。

那长腿已经攻到身旁,灭性见那长腿撩起,忙喊一声:师妹快退,也是一腿扫向长腿支地的那只脚。却感到自己的脚被碰的很是疼痛,但还是将那怪物扫倒在地。

灭性和若水合作一处,低声道:师妹,这俩家伙果然有些邪道。依我看,定是手脚和前胸皆有护甲,故弄玄虚。看他们关节很是灵活,你不妨用剑削他关节。

说话间,那两个怪物似乎不知道疼痛,其一长臂耷拉着,另一只臂膀还是抓向甄若水。那长腿跳跃起来扑向灭性,似乎是一经认准了对手,决不放弃。

甄若水听师兄提醒,不敢大意,寻找空隙专削那怪物各处关节。另一条臂膀被削下之后,那东西双脚蹦跳着还是向前扑来。甄若水又是两剑斫向他的两腿关节,只见那东西顿时矮了半截,不复跳跃。

灭性身法灵活,围绕那长腿来回移动,找准时机一个铁板桥摔地,双脚同时蹬向那怪物双膝,只听咔嚓一声,长腿双膝若干柴般断裂,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双手尚还在挥舞乱抓。

灭性走向前去正待要仔细查看,却看见马上之人带领两个怪物赶来,灭性不待他们动手,一个蹑云步跃上半空,向那马上之人头部就是一掌。那人甚是灵活,头部一侧,避开灭性的凌空一掌,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哨音。身边的怪物听得哨音,不再攻击,而是扛起那长腿,长臂跟随那骑马之人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二人见天黑,不辨对方去向,也不追赶。见地上遗有一物,却是被甄若水一剑削下得臂膀。拿到灯光处一看,也是寻常人的手臂,断处鲜血淋漓。只是前臂皆是精钢所制臂箍,上面还有甄若水的剑痕。那钢箍较常人的臂膀长了许多。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这铁灵原来是身体各个部位用铁甲包起来的习武之人而已。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臂膀被削了下来还是不畏死的向前冲。难道当真是僵尸不成。但他们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僵尸是不会流血的。二人想不出所以然,干脆回到客栈,将门一闩,便歇息去。准备待天明以后再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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