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叶宁已经出手,把住了薛耙子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下针。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愤怒起来。
管家呵斥道:“你胆敢诅咒我家老爷?”
秦澜也怒了,她最见不得别人轻贱自己的爷爷。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请你来,你却要咒我爷爷?要是胡搅蛮缠浑水摸鱼,那就趁早给我滚蛋,算我看错你了。”
她毕竟对叶宁不熟悉,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才会说出对爷爷不敬的话,又为什么要阻止薛神医,只以为叶宁要浑水摸鱼,找存在感。
叶宁不卑不亢,站得笔直:“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从他传承的医道来看,薛耙子的针法有诸多问题。
但前面还好。
只是最后这一针。
要是任由薛耙子这一针下去,秦老爷子极有可能会当场嗝屁。
就算对方是久负盛名的岭南第一神医,在叶家先祖的医道传承面前,也只是小儿玩泥巴的杂耍罢了。
错就是错。
不能因为顾忌薛耙子的面子,就任由他继续错下去。
他只能阻止薛耙子。
薛耙子抽不开手,他的力气怎么能跟叶宁相比。
“老夫施针,最忌被人打断,我奉劝小友一句,赶紧放手,你眼前的可是桐湖第一世家,秦家的家主,你要想想冒充神医的后果。”
他和秦澜一样,觉得叶宁就是在胡搅蛮缠。
敢在他薛耙子面前自称神医的人,不是江湖骗子是什么。
岭南就这么大一片地,有几个人真的医术了得,薛耙子自然是认识的。
可是眼前的年轻人,他连见都没见过。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能看出什么问题。
薛耙子对自己的五行针法极其自负,怎么可能会出错。
何况,他根本不相信,在桐湖会有人比自己更懂针法。
叶宁眼神冰冷。
秦家的势力之大,作为桐湖人,谁都很清楚。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五行针法,一共五组,每组五针,你现在下到第三组第四针。”
叶宁冷冷地说道。
他开始指出薛耙子施针的问题所在。
薛耙子撇过眼角瞄了叶宁一眼:“有点眼力劲,但数数而已,谁不会?”
能看出针法的步奏,确实难度不高,只要对中医有一定研究,就能做到。
叶宁继续说道:“五五变化,五行针法一共有二十五种阵列,你选择的是天罡阵列,每针的穴位都极其精准,但深度,却各有细小偏差。”
薛耙子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开始认真地打量着叶宁。
能看出他用的是天罡阵列,这就需要一定的造诣了。
而且,叶宁进入病房,不过盏茶的功夫。
他叹了口气,松口道:“老夫承认你说的没错,深度的掌握确实失了一点分寸,但这并不影响效果,小友,你太年轻了,不可能比老夫更懂!”
秦澜三人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叶宁。
这种程度的学术探讨,已经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叶宁依旧冷冷地说道:“你之所以选择五行法里的天罡阵列,是想要阻止毒性蔓延到心脏,再改用天罗阵列,把毒引出来,可是……”
“可是什么?”薛耙子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问道。
如果说前面两句,都无法让人信服的话。
这下,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连管家和秦老爷子,还有秦澜,都震惊地望着叶宁。
他们当然听不懂叶宁所说的医理,但他们隐隐感觉,他好像说中了?
“有两个严重的问题,第一,秦老先生的心脏,早就被毒性入侵,你若是突然把外部毒血全部抽空,心脏反而会不适应,瞬间停止造血,这个后果,不用我说,你都知道会是什么吧?”
“第二个问题,你把毒都堵在各大穴位中,想要通过银针引出,却忽略了一点,这些穴位同一时间经受这么大的毒性,会怎样?”
“啊!”薛耙子浑身颤栗起来。
叶宁放开了他的手,薛耙子已经开始发抖。
从医几十年,走上神坛,他都快忘记了这种害怕的感觉。
就像叶宁说的那样,一旦所有毒性全部引到各大穴位,等于引狼入室,若是年轻人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秦老爷子病体羸弱,没等毒性排干净,他肯定先扛不住了。
何况还有心脏那一关。
薛耙子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现在一想到可能的后果,再不敢下针了。
他突然脸色煞白。
“那……那怎么办才好,小友可有补救的法子?”
从薛耙子的表情里,几人已经看出来了,叶宁没有说错。
他们的心也纷纷被揪了起来。
连薛耙子都没有办法,那秦老爷子的病,就真的危险了。
他可是岭南第一圣手啊。
难道?真的指望眼前的小年轻吗?
此时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尤其是薛耙子,额头开始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还有秦澜,除了担心之余,她还脸色微红,想到自己刚才误会叶宁,还差点要把他给赶走了,心里不由有些愧疚。
“堵不如疏,你现在马上改天罡为地煞,疏通毒性。”人命关天,叶宁不敢耽搁。
他什么样的屈辱和误会没有遇到过,现在当然不会因为一点误会,就往心里去。
薛耙子为难地说道:“地煞阵列针法,太难了,即便是老夫,也只略懂一二,不敢随意下针。”
他犹豫了。
甚至是害怕了,看他发抖的手,就知道,这一次医诊,他已经无法继续了。
行医当中,最忌讳没有自信的犹豫,那样出错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我来!”
叶宁撸起袖子,走到一旁的洗手台洗手消毒,坐到了薛耙子原来坐的位置上,开始接管银针。
“天罡下针要轻,地煞要重,由天罡改地煞,就得由轻到重,平缓过渡。”
薛耙子已经被吓得汗流浃背。
刚才要不是叶宁提醒自己,他已经闯下了大祸。
再看叶宁下针的手法,云淡风轻,比他熟练何止百倍。
就算是当年自己的师父,都没有这么这么娴熟的手法。
在无比震惊当中,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傲慢的态度,不由得老脸一红:“小友,你需要拿什么尽管吩咐,亲自上针老夫不行,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搞科研的人都一根筋,对于能力明显比自己强的人,就会心悦诚服。
医学也一样。
管家等人顿时惊呆了。
名震四方的薛耙子,连桐湖医院的院长都自愧不如的薛神医,久负盛名的岭南第一神医,居然主动请缨,给叶宁打下手?
这场面,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本以为地煞阵列下针那么重,秦老爷子会受不了。
没想到的是,才一会功夫,病床上就响起了均匀的打鼾声。
“呼呼……”
叶宁才下了几针,秦老爷子就舒服地睡着了。
管家低声地感叹:“老爷很久没有睡这么香了。”
叶宁再次全神贯注,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一个小时后,叶宁完成了全部施诊,缓缓拔掉了最后一针。
熟睡中的秦老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个翻身,往床边的垃圾桶里吐出了大口乌黑的鲜血。
“爷爷!”
“老爷!”
秦澜和管家赶紧上前,扶着秦老爷子,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咳血?”
秦老爷子本来睡得好好地,却突然咳嗽不止,而且大口大口地吐血。
变故突然而至。
这可吓坏了秦澜。
花容一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