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女郎,你跑慢些,当心摔跤……”远远地一位颤巍巍的老妪,叫喊着寻了过来。
“咯咯……”被叫喊的女郎却是一个生的净白水润的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女,头上梳了个俏丽的百花髻,眉似远黛,眼若清泓,身着艳红的锦缎襦裙,她咯咯大笑着提了裙角跌跌撞撞跑来,声音恰似这二月里枝头啼鸣的黄莺,婉转轻灵。小小年纪,已能初睨是一个不俗的美人。
待老妪颤巍巍的赶来时,少女已笑的直不起腰来,她指着老妪转头问道:“云低,你看,我们比妪跑的快许多不是?”才说完这句,少女突地脸色一白,双手狠劲儿扣向胸口,小身子趔趄了一下。
老妪本就还差几步来远,又兼老眼昏花。还没看清这个变故。就见少女右边一团白云疾奔而来,将少女将将要歪下来的身子牢牢扶住。
这也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跟艳红衣裳的年纪相仿,只因看着苍白纤细,似乎又平白小了一些。她纤细的手臂用了大力气才将比自己身量稍高的红衣少女扶住。
这边老妪已经看见了异常,赶紧上前扶住红衣少女,心疼地说道:“女郎,不是说了,不准疾奔,你为何总是不听。你这心疾怎么能耐得住唷。”
红衣少女少歇了片刻已喘过来一口气,挣脱老妪的钳制就去看那扶住她的纤细女娃儿,口中急急说道:“云低,云低,你疼不疼?“
那个苍白纤细的少女,偏偏又穿得一身雪白的衣裳,更衬得肤色几许病态。此刻她额上已沁出几滴汗珠,不知是刚才的疾奔所至,还是受了惊吓。她摇了摇头:“苑碧,你不疼,我就不疼了。”
被叫做苑碧的少女,当即握了小拳头“梆梆”砸向胸口:“我不疼,你看,不疼了。”
云低上前一把抓住苑碧的小拳头,无奈的说:“我何时不信你了,你偏要砸自己又害我疼么……”
苑碧反手拉住云低,吃吃笑了。
云低见她确是好了,也低低的笑了起来。
老妪见是有惊无险,终于松下来一口气,板起脸来训斥:“两位女郎,平日里妪是怎么教导的,说了不许疾奔,尤其苑碧又有心疾,怎么就是不听。女郎要有女郎的样子。”
苑碧一看老妪又要一番教导,忙打断她:“知道啦,妪,我们不敢啦。你这急急要抓我们回去作甚?”
老妪被转移了念头,也忘了接着训斥,就回说:“府上来了客人,郎君让请女郎回去。”
苑碧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一转,觉得接待客人甚无趣,不情愿的挪动步子往回去。走了几步,没见云低跟来,回过头看来。
云低仍是带着淡淡的笑:“郎君不喜我在人前露面。你去吧,我在园子里的墨竹亭等你。”
苑碧本就不情愿的步子,更是拖沓着几乎举步维艰了。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再看一眼。
云低仍站在先前的地方,淡淡带笑看着她,微风徐徐,轻风拂柳。那么小小的纤细的一个孩子,就那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苑碧觉得心下涩得紧,赶忙转过身去。
云低见苑碧渐渐走远了,这才沿着小径慢慢朝墨竹亭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墨竹亭,远远见亭里站了一人。墨竹亭原本就建在一座假山之上,那人似乎又是背对而立,看不见容貌。只隐约看见他身量修长,一身竹青色衣衫,似溶未溶进这满园的春色中,又恰是能盖住这满园的春色。只见他信手拈了一片叶子,置于唇边。一种极清亮甚至有失婉转的声音,偏偏奏出的音符,组合起来十分悦耳。
云低觉得有趣,就放轻了脚步,打量多听上一会儿。
然而云低将将靠近假山。那人似乎就已经察觉,乐声戛然而止。他略一顿,回过身来。
云低恰恰站在假山的正下,几乎仰直了脖子才看见他的容貌。那人约莫十八九岁,又或者是二十五六岁,因他原本眸子澄净清澈仿佛带了几许天真无邪,偏又面含淡笑,显得几许高深莫测。他的肤色不是十分白皙,却莹润至极,仿若躺在水底被琢磨了千百年的鹅卵石。而奏出那悦耳声音的唇,或许是刚刚的演奏使得它嫣红过甚,却又十分悦目。嘴角明明不见扬起,整个面部却清楚的带了几分笑意。
“你是谁?”那声音,仿若乌云里才透出的光亮。让听者期待许久,又不负期待。
云低几乎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自己了。云低心里默默过了一遍,确定从不曾在府上见过这人——这样的人物,没有见过的人会将他遗忘。
“你又是谁?”理所应当的质询,压根忽略了对方先给出的问题。
男子原本淡淡的笑意,就升起了几分玩味。这个小丫头,甚是大胆啊。他却不知道,云低不是有所依仗的大胆,只是从没受过接人待物方面的教导,而产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他也不斥责,也不回答,只挥了挥手里拈着的叶子道:“你喜欢这个?”
看见云低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又说:“那你上来,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