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着的慕容元洌听到安公公这句话,瞳孔蓦地紧缩!
洛阳牡丹花会!
云来客栈!
他消瘦的手指蓦地抓紧书桌边缘,身子前倾,一双犀利的眼紧盯着安公公,“人在哪儿?”
安公公见到王爷这模样,哪儿还有不信的,那孩子果真是王爷的亲生子!
他禁不住红了眼眶,说,“那母子俩在外院,奴才去宣她们进......”
“我亲自过去。”
慕容元洌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希冀。
他想去看看,那个据说长得跟他很像,极有可能是他亲生儿子的孩子。
安公公看了一眼他消瘦的身影,哪里肯让他劳累?
他忙说,“王爷您在屋里等着便是,奴才去让她们来拜见您也是一样的!”
慕容元洌摇头。
“如果那真是我的孩子,我想让他知道,这王府是欢迎他的,是父王满心欢喜的去迎接他回家,而不是他战战兢兢进来跪拜高高在上的父王。”
安公公抹了一把泪,去将皇上特意命工部打造的木制轮椅推进来。
经过跪在院子的女子身旁,他侧眸淡淡扫了一眼,“扔出府。”
影卫应了一声。
他无视了女子绝望的目光,缓缓阖眸。
之前的他不介意有个人陪葬,可如今有了儿子,他自然得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躺在墓里面,否则将来儿子来祭拜他,不是膈应得慌?
他时日无多了,就更要珍惜时光,做个让儿子喜欢的好爹。
想到儿子,他心里十分复杂。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拥有自己的血脉;他以为每年生辰死祭,连个给他烧纸的人都没有;他以为等父皇母妃老去之后,这世上再无半个人惦记他——
可是现在他竟然有儿子了!
在他死前,终于能看到儿子长什么可爱模样,终于能听到孩子抱着他腿叫父王了!
只要一想到那孩子会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着他,冲他笑,张开手要父王抱抱,他就激动得手指都开始颤抖!
“王爷,到了。”
安公公的声音唤回了慕容元洌的思绪。
他怔怔望着朱红色的门,手指抖了起来。
这么快......就到了?
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在他胸腔里盘旋,让他背脊僵硬,异常紧张。
安公公搀扶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站起来。
他弯下腰拍了拍自己发软的腿脚,抬头望着门,哑声道,“进去。”
安公公默不作声扶着他跨过门槛,走进房间里。
房间里浓郁的药味,让慕容元洌微微皱眉。
绕过屏风,看到那趴在小榻上的小小身影,那小背脊上露出来的深深剑伤让慕容元洌瞳孔骤缩!
这孩子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这是会致命的伤!
“他的伤,谁做的?”
他眼神暗沉,敢伤害他的孩子,他定要那罪魁祸首受尽酷刑而死!
安公公正要回话,去内室给自己处理好伤口的阿簿绕过屏风缓缓走了出来。
阿簿看向主仆两人。
早在慕容元洌还在门外时,她就知道这人来了。
此刻听到他问,她回答说,“我们被你们寿王府的仇家派黑衣人一路追杀,衡儿就是被黑衣人砍伤的。”
慕容元洌循声望去。
那是个容貌极其出色的女子。
虽然因为逃命弄得灰头土脸的,钗环全无,身上也仅披了一件府医脱下来送给她的灰扑扑男人服,不见任何娇俏颜色,可便是这样也难掩她那叫人惊艳的姿容。
他盯着那张脸,努力去想六年前那人是否就是她。
可时日久远,那一晚又只有一面之缘,他着实记不起来了。
他一个将死之人,对美色有绝对的免疫力,想不起来便不再过多关注她。
他对她微微颔首,然后示意安公公扶他到小榻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他一边贪婪的盯着小榻上孩子的后脑勺,一边问阿簿,“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寿王府的仇敌?”
阿簿说,“我没有任何仇家,所以,那一定是你这边招惹的人。”
“......”
慕容元洌听到这个理由,默了一瞬,不由抬头多看了一眼她。
这逻辑......
称得上十分无理取闹了。
阿簿坦然回视。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是生死簿,所以她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三王爷某位小妾的庶弟吧?
这时,因为上药而生生疼醒过来的燕衡发出一声猫儿般低弱的哼哼。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叫了一声“娘”,然后看到透光的窗棂,愣了愣。
意识到自己面朝的方向不对,他立刻撑着身子扭头看向屋内,寻找他娘亲。
这一扭头就看到自己旁边坐着个陌生的叔叔。
叔叔长得很好看,他长到五岁,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看到娘也在,顿时就安心了。
然后,他咬住手背忍着伤口的剧痛,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跟叔叔茫然对视。
这是谁呀?坐在他床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