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王明魁爽快。开门见山,有啥说啥,为啥说啥。
“六人重伤,构成重大人身安全事故。循惯例,安全管理部门第一时间便控制调取事故现场监控记录。监控录像,清晰记录了事故经过,也同样完整清晰地记录了你治病救人的全过程。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王明魁再正脸色。
“为消除外行眼里的疑点,无疑点结案。安管部门特请第一医院外科、骨科、中医科医生,一起观看现场记录。”
王明魁说着说着,隐隐激动起来。
“看过录像,方知当时若非小叶果断出手,六个女孩决非性命堪忧。现在,恐怕早已成了六具尸体。”
王明魁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轻轻握住叶葳的手。深邃的充满睿智的眼睛饱含期望。
“小叶啊,老夫找你,并不抱奢望。只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录像中你清理病人颅腔、腹腔於血,控制病人颅内、腹内出血点用的针法,可是八相针?正骨的手法,可是合骨手?”
王明魁一脸期待。
叶葳看的出来,不仅王明魁。跟着王明魁一起来这的其他老少十来位,心情也一样。都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王老,也是,也不是。”
叶葳脸色一凛,口气淡淡。
“还请明言。”
王明魁一楞、一呆,更加郑重。
“王老,针法名八极夺命针。八相针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听王老的意思,八相针应该是简化的八极夺命针。正骨手法,名合筋续骨手,是摩云手的常用手法之一。合骨手,肯定是简化版的合筋续骨。”
叶葳说的全实话。
只是,他这几句实话。语气虽然淡定而平和,但听在王明魁等人的耳朵里,却字字不啻晴天霹雳。
王明魁,中医名医,闻名华夏的中医大家。
其他八位,名气不如王明魁响亮,也均非凡凡之辈。都是享誉云山、甚至东山省的大人物。
什么?
八极夺命针?
摩云手?
合筋续骨手?
坐在客厅这几位,个个熟读中医历史、精通中医典籍,遍闻中医传说典故。那个不清楚叶葳口中这几句风轻云淡的话,意味着什么。
别说八极夺命针,简化版的八相针法,也已失传五百多年。摩云手,更仅见于典故传说。合筋续骨手,也已失传四百多年。这些,中医史记录的明明白白的。
可能吗?
这小家伙精通八极夺命针、摩云手疑或合筋续骨手?
你能确定叶葳小家伙不是信口雌黄,忽悠他们?
八位中医名家,自视甚高,身手也的确不凡。可现在,虽然震惊、怀疑。却没一个站出来直面质疑。他们不约而同地集体凝神王明魁。
王明魁与他们不一样,老人家已对叶葳深信不疑。
“那....小叶...”王明魁激动的不得了。
七十来岁的老人家,神态变了好几变,由郑重而尊重、而敬重、而恭敬,以至仰慕...
八相针法、合筋续骨手、合骨手,中医史确有记载,历史上确曾有人用过。八极夺命针、摩云手,两者从未见诸正史。皆仅见于典故传说的令人神往的仙家手法。
“叶医生,你会合筋续骨手?大言了吧。”坐在王明魁左侧的中年男子,眼见叶葳把他尊敬的视若神明的王明魁老师忽悠的五迷三道,跟中了邪一样,终于忍无可忍。
“景向辉,放肆。”王明魁厉声断喝。他老人家正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刚要与叶葳进一步探讨合筋续骨手,却让三弟子景向辉的一声怀疑吓了一大跳。
“师父,您...”景向辉发自内心的不服,还想分辨。什么八极夺命针、摩云手、合筋续骨手,八成也是骗人的说辞。
说起来头头是道,听起来神神秘秘似乎煞有其事,最终搞明白每次哭笑不得。这类无稽之谈,他们师徒,可不是仅仅遇到过一次两次。
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上的不一样。
景向辉认定,叶葳不过又一个夸夸其谈哗众取宠的骗子。
人家不信。
话不投机。
叶葳只好起身告辞。
“谢王老。对不起,我还得回去上班。”
叶葳年纪不大,经历十分坎坷。起码比同龄人早读了十多年的人间大学。是故,虽然还是尚未真正涉猎社会的学生,其社会心理,已相当成熟。眼光之老辣,心态之平和,真的可堪老于世故的中年夫子。
此非少年老成,实乃人间悲剧。
从记事起,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叶葳便不得不以童稚之身,体验百态人生,遍尝世情冷暖。
叶葳,现在二十二岁。长这么大,他从不知道什么是母爱、什么是童年、什么是童趣、什么是天真、什么是烂漫、什么是天伦....他只知道要活着,要活下去,就得把痛苦当成美味大餐。
笑着吃疼,唱着咽苦,流着泪笑容满面....
山口堡的鳏残老人苏国华,带着三岁的他,为了活下去所经历的一切,直如太上老君炼化孙行者的八卦仙炉。
苏国华老人家走了,留给叶葳的有世事练达,还有广阔的胸襟。
短短几分钟,王明魁在叶葳心中的印象便已粗成。梗直、忠厚、忠诚、执着,对中医孜孜追求,永不满已达之境。
眼下世风浮华,物欲横流,肉欲纵放,追名逐利深入骨髓。象王明魁这种名满天下,却还没把一身医术商业化,没把行业地位商业化,没把名医职称当商品经营的“医生”,实不啻凤毛麟角。
对这样的人,自当敬之以礼,自不会也不能吝惜探讨、交流医术,甚或寻机择术相授。
见叶葳倏然起身,说要离开医院回雾松山庄上班,王明魁的脸立马丰富起来。
“谢谢王老。叶葳必召之即来。”叶葳给王明魁吃了棵定心丸。
王明魁一呆。
显然,出乎意料。一面之缘,叶葳便能给他如此郑重的承诺。
王明魁本想和叶葳深入交流,商榷探讨些只有中医大家间才能讨论的东西。可刚要张口,意海里沉寂多年的区域一阵波动,师父当年一再谆谆告诫他们师兄弟的话,伴着意海波动,制止了他。师父说过,神医可遇不可求。缘分到了,自然会得其指点,受用无穷。缘分不到,盲目祈求,甚至存心不淑,见则莫若从未谋面。
按师父所说,王明魁断定,叶葳就是那种可以称得上神医的人。
王明魁眼睛转了好几转,终于缓缓松开一直死死抓着叶葳的手。
“好,小叶。我送你。”
王明魁的真诚,发自肺腑,出乎自然。
“不敢劳动王院长费心。”
王明魁话音一落,病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气度翩翩,彬彬有礼。
“王院长,恕晚辈冒昧。王雨丙,雾松山庄集团行政事务部秘书。奉董事长命,在此专候叶先生。”王雨丙走进病房客厅,先客气礼貌地冲王明魁等人微躬致意,然后又微笑着冲叶葳微微一躬。
“王雨丙奉董事长命,接叶先生回家,接雾松山庄集团见义勇为的英雄回家。”
雾松山庄集团专人专车一直在医院等叶葳。
王明魁一楞。暗道雾松山庄集团果有高人,反应够快。
人老成精,王明魁自然难能例外。
雾松山庄集团此举,表面上看很正常。此举乃向外界也是向叶葳本人传达这样一个信息,雾松山庄不仅重视员工的生命,同样重视员工的义举和节操。
估计在座的,也只有王明魁清楚。其实不然,雾松山庄此举之真旨,决非如此简单。
他王明魁能发现叶葳不是凡夫,雾松山庄集团的掌舵人、智囊也同样能发现,叶葳不是俗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记录着叶葳营救手法,独门针术的录像,雾松山庄焉能没有。他知道叶葳在录像里展示的东西纵然惊世骇俗,亦不过其一身医术之冰山一角,雾松山庄也知道。
这样一个人,对立足中医中药,向社会提供康复、保健、保养、治疗...等服务的雾松山庄集团来说,意义何其重大。简直就是确保雾松山庄集团永立不败之地的保证。
叶葳尽管只是山庄的临时工,一个只签了四十天打工合同的临时工,毕竟现在也是人家雾松山庄的员工。此时此刻,再坚持亲自送叶葳,会让人觉得矫情、做作、假意,甚至还会让人产生其他意外想法。
好吧。
尽心就好。
王明魁等一直把叶葳送出住院部大楼。
王雨丙举止得体、态度恭谨,请叶葳落坐辉腾轿车后排,关好车门,向王明魁等挥手致过意,才麻利坐到副驾驶位。
低调奢华的辉腾轿,行驶在云山市宽阔的大马路上,即平且稳。不到半小时,便驶进山庄大门。三拐两拐,稳稳停在山下右侧第三簇四合院的门前广场。
车停稳,车门立刻从外面打开。
车门顶部,即刻出现一只厚厚的大手。
叶葳咂咂嘴,起身下车。
广场不大,阵仗不小。
广场上,人头攒动,聚集着一百多位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从叶葳脚下,到正门,是一条约三米宽的人墙夹道。厚厚的大红地毯,从叶葳脚下一直铺到大门口。
人墙夹道尽头,红底黄字标语。
“欢迎英雄回家。”
一条身材魁梧风度翩翩的中年汉子,笑容可掬,神采奕奕,脚踏红地毯,从大门口一直走到他面前,热情地有些夸张地向他伸出双手。
“鄙人龙入海,山庄中药集团总经理。奉山庄集团春风董事长命,欢迎英雄回家。”
龙入海语毕,转身双手举天,向广场连连挥舞。
广场上百多位男男女女,刹时手舞足蹈,齐声狂呼。
“欢迎英雄回家。”
声高气壮,山呼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