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成家玲和林坊已经在沙发上意乱情迷赤身裸体地扭打在一起了。

画面冲击力太强，我差点恶心地当场呕吐。

我猜的果然没错，茶有问题，林坊也根本不是我妈的情人，而是他们故意打感情牌找来劝说我转房的。

成家玲可能是等不及了，所以才兵出险招走了这步棋企图威胁我。

让长得像自己父亲的人同自己恩爱，恶毒至极。

成家玲，现在这个下场这是你应得的，怪不了谁。

我掏出手机简单拍了一段短视频。

旋即发给了我妈。

这么极具色彩碰撞的的画面可不能让我一个人看。

侄女在和替身版老公共赴巫山。

站在我妈的角度看，可真有意思。

等我妈气势汹汹地冲到家里时我刚办完国外护照回来。

她怒目圆瞪地拉着成家玲站在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领子。

「是你害的小玲对不对？你个蛇蝎心肠的小畜生，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掰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

「是不是我害的她难道你不会问吗？还是说成家玲告诉你是我设的局？茶是谁拿来的？老林是谁带来的？话不能乱说，我这房里是有监控的。」

成家玲顿时抬起头，眼眶通红，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姑妈你别说了，是我一时心术不正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别怪表姐。」

5、

我妈挠了一把枯燥泛黄的发，十分焦躁：「小玲现在已经怀孕了，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小玲把孩子生下来，你就把这个孩子养在你名下，以后她就叫你妈妈。」

「筠筠，妈也是为你好，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你这个当姐的应该帮帮她呀！」

我失笑反问：「帮她？」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不对劲今天受伤的就是我，是你的亲女儿！。」

我愣了愣又嘲讽道：「不过算了，如果是我你只会嫌我丢人骂我活该而已，根本不会像对成家玲这么上心。」

我上下打量着成家玲：「怀孕？不想担责的话打掉不生就好了，何必搞这一套呢。」

我妈率先出声：「小玲是难孕体质，医生说了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怀个一两胎，如果这次打了以后大概率就怀不上。」

「所以筠筠，我们是这么想的，你先养着这个孩子，等小玲嫁人有娃了大一点再把这个孩子收回去。」

我忍不住笑着说道：「想得到挺周全，不过关我屁事。」

成家玲瞬间呜咽出声，她双腿弯曲当即跪了下来。

「表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求你了表姐……」

我妈眉眼涌上心疼，当下变脸：「筠筠呀，妈也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帮帮小玲吧，这也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表演，片刻才开口：「孩子我不会帮你养，但是房子我可以转给你们，我想通了，人嘛还是要善良点，不然会遭天谴。」

成家玲刹那止住哭声。

我妈怀疑是自己听错般掏掏耳朵，她瞪着眼睛磕磕巴巴道：「筠，筠筠，你真想好了？」

我点点头。

她当即欢呼雀跃地就差跳起来。

我妈拉着我滔滔不绝：「妈就知道我们家筠筠是个好孩子，不会放着表哥不管的，你永远是妈妈最乖的宝贝。」

我皮笑肉不笑地听着她吹嘘。

福祸相依，天降横祸的几率只会比天降洪福大。

可惜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6、

舅舅成平嗜赌成瘾，哪怕我妈卖房抵债也不能让他回头是岸。

他最喜欢去的那家赌场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通过打听我清楚他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

背负几百万负债，赌鬼怎么可能上岸。

他儿子想要房子做婚房，进而鸡头成凤凰一夜飞高枝。

而他也想要房子来替他偿还这高额赌债。

当利益发生冲突时再亲的人都会有隔阂。

何况成家父子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

我答应了把房子转出去，但有一个要求，只能转到成平名下。

我妈喜笑颜开：「都是一家人，转谁不是转，转你舅舅就更好啦。」

她发自内心地为自己弟弟感到开心，却没想过亲生女儿未来的处境。

真是悲哀又荒诞。

7

转眼到了成家俊结婚的时间。

他的婚礼布置在富丽堂皇的顶级酒店。

女方粉白的面霜下也难掩沉着乌黑的一片雀斑。

我坐在观众席上静待好戏。

转给成平的房子现下已经被转卖，成家俊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我和赌场朋友互通了一下，成平目前换的钱不足以抵下他欠下的债务，而最后还清所有债务的期限正好是今天。

成平正与人敬酒，前瞻后顾，神色慌张。

一、二、三，我掐着秒表，坐等好戏。果然，「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口的礼花柱被踹飞，一群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健壮男乌泱泱地进入大厅。

「成平还钱！」

「快出来，还钱还钱！」

婚礼现场顿时闹哄哄乱成一团，所有宾客都齐齐躲这群人远远的。

为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成平，他径直向台上走去一把薅住成平为数不多的头发。

「你还欠三百万，啥时候还，这赔的还不够你玩的。」

成平老脸通红，嘴里「哎呀」乱叫。

「不是说会宽限我几天吗，之前赔的时候说放宽几天，你问你们老大，就是他批准的！」

「是吗？」

我拿出手机给对面发了个信息过去。

一阵铃声响起，西装男接了个电话，立马赔笑应承：「好的好的，明白了老大。」

随即他骂了几声又带着一群人又声势浩大地离去。

婚礼自然是办不下去，宾客闲言碎语鱼贯出门，新娘一把将捧花甩在成家俊头上。

「这破婚你爱跟谁结谁结！以后别来攀扯老娘，大骗子！呸，恶心！」

婚事泡汤，成家俊脸上也不好看。

他阴恻恻地望着成平。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刚才那个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把白天筠给的房子输出去了？」

「我的人生才慢慢踏入正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妈去得早，我一直渴望有个健全的家庭，就这样被你毁了。」

成家俊脸上抖动的肥肉在阴沉的话语中变得愈发扭曲。

成平吓得连连后退：「家俊，爸也是不得已，爸原本是想多去搞点钱回来给你以后过日子呀！」

成家俊不屑地讥笑：「这种话你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妈还在时就让你不要赌你不信，你活该。」

他捡起地上的刀，刀上还沾有黑胡椒酱。

他慢慢凑近成平，面容由扭曲变得可怖，他厉声嘶吼。

「你就是个赌鬼，根本不配当一个孩子的父亲，全家人都被你毁了！」

8

手起刀落，成平脖颈大动脉径直喷洒出一大股鲜血。

我和成家玲谁也不敢动，生怕成家俊发起疯来会给我们来上一刀。

毕竟他连自己爸都敢杀。

我妈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个血腥的场面。

她惊声尖叫踉踉跄跄跑过去一把打下成家俊手中的刀，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扑通」跪在了地上搂着成平。

她不停地摇晃怀中的成平，哀恸大哭：「弟弟你怎么了？！弟弟你快起来啊！」

成平抽搐几下后四肢软塌塌地滑下。

成家俊一歪头皱眉烦躁道：「死啦，没看到吗，问什么问。」

我妈眼珠爬满血丝，她青筋暴起，伸出手愤恨地指着成家俊。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谋杀亲父！」

成家俊无所谓地笑了。

「还不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

「是啊，谁让你把他惯成现在这种鬼样，他要什么你都给他，他赌你也不惜一切宠溺他，连自己老公都被你气死了，你们真不愧是亲姐弟。」

我妈放下成平颤颤巍巍站起身，她抖动着嘴唇抬手狠狠掴了成家俊一耳光。

她发丝凌乱，眉目癫狂。

「你没有资格来说我！你们从小到大哪样不是靠着我？！」

成家俊揉了揉脸颊晃头摊开手。

「是啊，你说得对，我们全家都靠你，我不否认，要不是你牺牲你老公和女儿，我们早就死了。」

「姑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都在赞扬你啊，我赞扬你无私奉献的精神，我赞扬你舍小家保我们的温柔大度……」

「啪。」话还没说完我妈又一个狠辣的耳光扇下去。

「你不是人！」

楼下警笛阵阵，成家俊视线越过我妈投向落地窗外的似血残阳，黄昏余晖照映在他脸上。

他捡起地上的刀，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孩童时期，他正和自己妹妹嬉戏玩闹。

似乎在这一刻他认命了。

「好吧，我不是人。」

我呆呆地望着刀直入成家俊胸膛，他疼痛难忍艰难地捂着肚子，浑厚的身躯横倒在地扬起灰尘。

他嘴里吐出大口鲜血，眸子却一直盯着夕阳，直至警察破门而入的瞬间成家俊彻底没了气息。

「啊——」又是一声尖叫将我拉回现实。

成家玲倏地大喊：「快叫救护车，我要生了！」

我侧头看去，她白裙下的双腿间正淌下汩汩鲜血。

9

成家玲生了一个男孩，我妈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生怕她出点什么事。

我送水果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正在聊天。

我妈在婚礼之后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三十岁，头上的乌黑大半变成了花白。

她拉着我的手：「筠筠，小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一个人怎么带孩子？」

「听妈的，咱还是像之前那样把孩子放在你这里养怎么样？」

我冷笑着拂开她的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只顾虑成家人。

「我也没有住的地方，你忘了，我的房子已经被舅舅拿去赌完了。」

「我连养我自己都困难，怎么养孩子？」

我妈噙着泪：「你是大公司高管，有能力又会赚钱，小玲不一样，她啥也不懂，就图着嫁个好人家，你说这孩子不是拖累吗？」

成家玲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尽显柔弱：「是啊表姐，现在我爸跟我哥都不在了，我只能靠自己，这孩子跟着我真的不方便。」

「表姐你帮帮我养了这孩子吧！」

「绝无可能。」我斩钉截铁道。

「你们要房子，我给了你们，房子没了，不关我的事，我不是冤大头专门来替你们善后的。」

我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我妈。

「你看看吧，赡养协议。」

「将来你的养老费我现在一次性结清，六十万，以后各走各路，你也别来攀扯我。」

我妈爱极了成家人，爱极了舅舅，如今她弟弟死了独留下成家玲一个种，我妈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不顾。

她们现在正缺钱，我笃定她一定会签了这份协议。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以后生病了或者要死了你都不管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点点头：「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妈瞬间变脸，她用淬毒的目光盯着我：「小杂种，你还想甩了我，我老妈子告诉你，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甩了我！」

「不管你到天涯海角，只要我去派出所报一声你的名字，哪里都能查到你，这孩子你不养我养。」

「我要是养不了了，最后死也要拖着你照管！」

这些话听着都嫌脏了耳朵，我沉吟片刻后道：「看样子舅舅说得话挺对，你不配我对你抱有一丁点的期望。」

我耐心即将告罄，于是下了最后通牒。

「不签，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做好打算吧，妈。」

从医院出来时，我拿出已签名的赡养协议止不住笑了。

看吧，我没赌错。

余光瞥到躲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我装作没看到开车离去。

孩子的亲生爸爸想见见孩子很正常。

这出好戏还在唱着，只是主角变成了我妈，林坊和成家玲这三个人。

面对昔日形似老公的脸同另一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凭我对我妈的了解我不相信她能有多大的耐心去照顾这个孩子。

这奇葩的三角关系。

也不知道日后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10

当我再次接到我妈电话时我已在大洋彼岸安定下来。

「白天筠，你什么时候出的国，我们一年没见面了你都不想妈吗？」

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向遥远的回忆。

我晃了晃神才讥讽道：「你连我什么时候出的国都不知道还问我为什么不想你，你可真够搞笑。」

对面似乎哽住了，她说：「筠筠，妈后悔了，你快来接妈跟你一起出国，妈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哦。」我道：「接不了，回不去，当初那笔钱买个清净，从今往后各走各路也是和你说过的。」

我妈当即哭了出来，她哑声道：「筠筠，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爸，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快来接妈妈走吧。」

「我每天都对着林坊，对着和你爸爸九分相似的脸，我真的快死了，难道妈要死了你都不肯见一面吗？！」

我不解道：「成家玲的娃呢，你不管那个孩子了？」

我妈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让我脊骨发凉。

「筠筠，那个孩子死了，当初林坊来医院后没多久就和小玲结婚了，婚后不到三个月孩子就死了，死的样子很可怕……」

「小玲照顾孩子时没注意到开水烧干，结果去拿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小孩愣生生被炸的皮开肉绽找不到一块好肉。」

「孩子死后小玲也疯了，只剩下我和林坊两个朝夕相对，当初你给我的钱我被人骗去做了投资也输光了。」

「筠筠，妈现在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你就原谅妈吧，你把我接过去，要打要骂都可以，我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唇畔吐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

「你当年对我爸是多么残忍，你也知道有愧于他，你也清楚他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后面为了逼我转房你不惜找了林坊这么个赝品来亵渎他！」

「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既然是报应，你就受着吧。」

在我妈的哭泣声中我果断冷静地挂了电话。

如果世界上人做错了事只需要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话，那些枉死的灵魂冤屈何处倾泻？

爸，你看到了吗？

妈肯承认自己有错了，她终于对你生出愧疚之心了。

11

我再次踏上故土时是来替我妈下葬的。

我妈给我打电话那会儿已经处于重度抑郁，又过了两年郁郁离世。

我买了一块黄菊盛开的墓地给她。

两侧分别立着舅舅成平和表哥成家俊的墓碑。

我妈生前这么喜欢他们，死后也应该在一起才对。

我在墓前摆上她喜欢的绿豆糕。

黑白头像鲜见笑得温婉秀丽。

「妈，恕我没有办法把你和爸放一起，我相信爸也不会想和你在一起，毕竟你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想法，走都走了一切就烟消云散吧，只是下辈子你别再来祸害我和爸了，要找就找你最喜欢的弟弟成平祸害去。」

原本我可以拥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妈，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所以我用永远无法对你放下芥蒂。

只希望我们下辈子形同陌路，各自安好。

12

当初成平抵债出去的房子被友人还给我了。

我很感激友人，这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回忆。

我沿着记忆的路线走到孩童时期喜欢的那家馄饨店，却在店前见到了成家玲。

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东西。

我上前去同她打了招呼。

「表妹，你还认得我吗？」

成家玲抬起头眼中一片混沌。

我又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不是最爱美吗？」

成家玲眸底竟神奇地缓缓恢复了清明。

她沉声道：「你是白天筠。」

「嗯，答对了。」

她忽然蒙着脸悲痛欲绝：「表姐，我的孩子被人害死了，是林坊那个畜生，他为了和你妈在一起不惜用开水活脱脱烫死我的孩子！」

「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大脑CPU一下干烧了，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成家玲咬着牙不停重复：「都是林坊，都怪那个畜生，他害了我儿子，害了我，还害了你妈，他害了所有人！」

我乍然回想起当初我妈给我打电话时她对林坊的恐惧是多不寻常了。

原来一切真相如此。

恶有恶报，冥冥之中闭环相扣。

成家玲轻轻拉着我嘘声道：「别说话，你看我等下怎么为你妈报仇。」

我才发现她手中已经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菜刀。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林坊也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他好恶毒。」成家玲说：「他每天都要来这里吃馄饨，然后把剩下的像喂猪一样丢在我面前让我趴着吃来获得他变态的满足感。」

我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咽了下口水滋润干涸的喉咙。

「你别做傻事……」

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同时成家玲冲了出去。

她将男人按在身下胡乱挥舞着菜刀，血流满地。

人群动乱，警笛声由远及近，她抬起身在仅存的一丝暖阳照耀下朝我挥手告别。

她的生命终结于此。

13

我把成家玲和成平，成家俊及我妈葬在了一起。

毕竟沾了点亲，既然人死了我下个葬也是顺手的事。

黑白的墓碑整齐排列，上边的头像仿佛在死死盯着我似的。

在他们面前各摆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又给他们烧了点纸钱。

我才蹲下身，开口道：「你们一家子下辈子自个儿在一起，可别来祸害我了啊。」

清风拂过卷起一地黄菊花瓣，仿佛是他们在天上回应了我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