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梵漪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警惕地盯着宋温言,“……说你瞧我老父乃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哄骗他说你自小父母双亡,被人贩一路拐卖,怂恿地我父亲跟你隐姓埋名至此结婚?”
“小丫头浑说什么,我和陈郎乃是真心相爱,有情人的事怎能叫拐骗……不跟你胡扯!”宋温言一巴掌拍在陈梵漪背上,俏脸微红,“当年你外公与我定了一门亲事,逼着我与当时官拜公爵的华国公陆家结亲,我当时早已属意你父亲,如何能行?被逼无奈只能逃跑,这才有了你们姐弟!”
“所以?”陈梵漪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宋温言心里狐疑。
宋温言殷切地劝道,“你年过及笄,本就是大姑娘,原该寻一门好亲事,你也晓得外公身子不好,急等着看你成家立业,因而,前两日那边的意思是……”
“最好你定了亲再回去!”
陈梵漪算珠一推,睁着大眼瞪着宋温言,“什么?”
拖长的声调,从草屋蔓延了而去,随着长风一路吹开草绿花香,直往村另一头飞去。
洛云村隔壁的云野村此时正是山花烂漫的季节,那漫山的红色跟点了红灯笼一般,一路摩肩接踵着往山下堆叠着,在古朴厚重的屋房前,绽出幽静的清香。
“……第一名媛,那搁咱们华国公府都是高攀,听说走路带香,步步生莲,那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才情,可真是才比谢道韫,文比朱淑真,最是与你这个书呆子良配!”
陆翎说了半晌也觉着口干,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又偷眼去看陆沉的反应。
瞧见自家儿子手里折着一卷《策论》,伸着两根修长的手指比在陆翎面前,“再有两刻钟,我便要去晨沐,抓紧说完。”
“如何同你父亲说话的?夫子怎么教你如此态度轻慢,行止不端?”陆翎虎着脸,装模作样地发威。
“夫子教我,上行下效,”陆沉慢悠悠地翻了一页,“意思是,父亲为着自由,叛逃家族,多年不侍双亲,儿子自然也可以没大没小。”
陆翎一噎,缓了缓只能另辟蹊径,苦口婆心,“原是不麻烦你的,只是老管家前日专程来找我,爷爷身子骨愈发单薄,家里几房虎视眈眈,我自知乃是一个极无用的纨绔罢了,这会子回去也只能添乱,唯一用处便是得了你这一个好儿子。”
“我知你一心向学,华国公府世代簪缨,几朝元老大浪淘沙,唯有咱们家坚持至今,你回去了自可大展拳脚,于仕途建功立业,岂不是再好不过!”
陆沉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圣人有言,自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长指点着桌面,瞧着眼前无理取闹的父亲,“华国公府产业上下自有各路打理,各房所欺不过嫡系无人,父亲当年在家承业时,作用无非类比一方家宅镇物,纨绔是否又有何关系?”
镇物本人一朝被戳穿,恼羞成怒,“……反正我已同管家应下,过两日你便回府,还会带上一位极尊贵的千金小姐,你且候着吧!”
陆翎袖子一甩,气冲冲地回后院找娇妻诉苦,留着陆沉在前院,合上了手中的《策论》,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拨了拨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珠串。
开春回暖,暗流涌动,他确实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