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被责罚,我的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在这之前,我呆在太和殿里都是很高兴的,一是太和殿果然不愧被称为金銮殿,到处金灿灿的万龙飞腾,恍如置身于满是金子的世界里;二是看见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比皇帝更帅,我能当最帅皇帝的贴身宦官,实在是很兴奋。
然而,这一切高兴都随着此时我的诚惶诚恐,烟消云散了。
“这次罚多少月钱呢?”
又要罚月钱,我有点不胜其烦,索性破罐子破摔,“皇上,奴才的月钱你全拿去罚吧。”
“你认为不需要倒贴?”
皇帝也太无耻了,明明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竟然还想让我倒贴钱!如此光明正大的打劫,我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可恨可恨太可恨!
我只好睁着眼说瞎话:“奴才是个孤儿,没有钱倒贴。”也不全是瞎话,我那奸臣爹替我送进宫的档案上写的就是我从小父母双亡来着,奸臣爹都丝毫不在意把他说死了,那我就更不介意了。
皇帝负手而立,“如此可怜,看来朕选你进宫,是做了一件积德的好事。”
“正是,皇上菩萨心肠,实乃奴才大幸。”
“今日朕监考殿试,你去陪吉祥公主转转。”
陪吉祥公主玩!真是太好了,我喜上眉梢,一扫之前的阴霾,忙磕头谢道:“奴才遵旨。”
吉祥公主住在钟粹宫,离乾清宫不太远。红墙环护,绿柳低垂,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曲折蜿蜒,两旁佳木葱葱,繁花灼灼,煞是好看。经由宫女带路,我看见一大片睡莲池边有一个可供观景的亭子,吉祥公主正坐在亭子里临池的石凳上,双手把桃花撕成一瓣一瓣的,丢进睡莲池里。
宫女通报后,我才行礼跪拜:“奴才拜见公主。”
吉祥公主上着绯红色薄袄子,下着绣折枝海棠的百褶裙,头上簪着一支形似桃花的红玉簪,在这大好春光里,显得异常美丽。只是她无精打采,看起来心事重重。
吉祥公主先是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待转头看到我,脸上才浮现笑意,“是你啊,三宝!”
“对啊,公主。皇上命奴才来陪公主玩玩。”
“昨天向皇兄讨要你不成,他倒知道做人情,让你来陪我玩玩。你都会玩些什么啊,三宝?”
“奴才愚钝,会玩的东西不多,比较拿手的有编花环。”
“编花环?就是那种把盛开的花编成一个圆,可以戴在头上的那种花环么?”吉祥公主在自己的头上做比划。
我点点头,说:“正是。”
吉祥公主拍手叫好,“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三宝,你教教我吧。”
“雕虫小技,奴才怎敢教公主呢?”
“在我面前别那么拘束,你没注意到我都不用本公主那样有距离感的自称吗?”
听吉祥公主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面对皇帝,不会自称臣妹;面对宫女宦官,她也没自称本公主,全都是我,真是一个率真的人。得亏有皇帝保护她,才能让她长到这么大仍保持率真本性。
“奴才知道了。”
我和公主同去御花园,不消说,后面跟了一堆宫女和侍卫。
御花园里,每一棵松柏都是百年以上的参天大树,长得十分茂盛,各式各样的奇花怪石点缀其间。供歇脚赏景的亭台楼阁之间,栽满了生机勃勃的湘妃竹,间或布置着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叠在一起,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浑然天成,气势不凡。各座假山之间,时不时有天然泉水顺流而下,静静听流水潺潺,看各式奇花竞相开放,内心的浮躁瞬间被洗去。
御花园里单单是兰花,品种就有上百种,吉祥公主很喜欢兰花,她对这些兰花如数家珍,一种一种的介绍给我听,很多都是稀有品种,存世不多。我本来打算多编几个花环,但一听都是珍稀花种,我深深后悔不该折花编两个花环,万一被皇帝知道,他一发狠肯定罚到让我倒贴钱。
想想就很是恐怖,我忙把两个花环都戴在吉祥公主的头上,恰好她梳的是流云髻,有部分青丝垂在背后,戴了花环,更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吉祥公主见我不敢乱折花,她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能把那些花编成花环,也是花的荣幸啊。”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折花本就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我只怪自己手贱。
我只好转移话题,“公主,咱们去别处玩吧?”
吉祥公主用手摸摸这朵花弹弹那朵花,好不快活。她心情极好,提议道:“好啊,去御膳房怎么样?”
我抬眼望天,太阳离正中位置差不了多少,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公主,就快要吃午饭了,御膳房忙的定是热火朝天,公主去了沾一身油烟味极难闻不说,那些御厨心惊胆战的停下手中活计,会误了公主用膳的。”
“也对,那我用完膳小憩之后,咱们再出去玩。”
春日的太阳当空,晒得人懒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我同吉祥公主殿里的宦官们一起吃了饭,借睡在一个宦官床上,睡得无比香甜。到吉祥公主来叫我时,我才发觉自己流了一脸口水。在她的大笑声中,我郁闷的擦掉了口水,真是太丢人了。
没想到一觉睡了那么久,太阳已西斜了,天边出现一片片红霞。
吉祥公主提了好几个地方,又自说自话的推翻了。最后,她灵光一闪,说:“三宝,咱们去文华殿看看那些参加殿试的人好不好?”
“不太好吧?”皇帝在那里监考,要是看见我带着吉祥公主去捣乱,万一影响了国家栋梁们的考试发挥,估计皇帝杀了我的心都有。
“殿试以一日为限,日落之前必须交卷。你看太阳已经西斜得那么厉害,很快就要日落了。咱们要是还这么磨磨唧唧的,那些书生就全跑完了,快走吧!”
噗,又不是趁着大甩卖抢购东西,看看那些书生有必要这么积极吗?我估摸着是公主太无聊了,在皇宫里除了见她的皇兄和一些官员之外,就没什么男人。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看看外面的读书人,她可不得抓住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