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骤然抬起头，她看着仿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兆北，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希望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南烛哥哥，你来了。”

陆兆北冷哼，“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他警告过她，不允许她再唤他“南烛哥哥”。

“死算什么？”

在这个乱世，活着才是最难的。

她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让陆兆北的心没来由地揪了起来。

可这些年他内敛惯了，根本不会让旁人看出他的真实内心。

“我等了你七年了，我一直守在这里，不管程经理劝我多少次让我搬走，我都没有答应，我就是想着你总会回来的。那年你走得那么匆忙，连句话都没有留下，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

“闭嘴！”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高大的身子逼近苏言时，她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逼仄了，呼吸甚至都有些困难。

“晓飞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厚颜无耻。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面对被你害死的一家人的遗孤的！？嗯？你又是怎么坦然将七年前我陆家灭门惨案说成‘那年我走得那么匆忙’的？嗯？你有没有心啊？这些年，你可曾噩梦缠身？可曾夜不能寐？”字字句句，他咬牙切齿，眸子已经被沉恸和愤怒烧得血红。

苏言尝试着解释数次依然无用后就闭了嘴。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哀伤道：“我等了你七年，听起来是一段挺长的日子，可其实人心里装满了爱装满了希望，日子并不会那么难熬。反倒是你，恨了我七年，陆先生，一定很累吧？”

她万万没想到她爱着他等着他的那两千五个多个日夜，他竟然是在无时无刻地恨着她。

“累？比起累，我恨不得抽你的皮扒你的筋。”陆兆北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咆哮道：“你知道我现在要一个人的命有多简单？”

“我知道啊！乱世嘛，人命不值钱。”

爱情更不值钱。

看看，她傻傻在百乐门那种能吞死人的地方挣扎求生，即使被人踩进泥淖扔进寒潭埋进乱葬岗她都卑微地活着，想继续去爱，可到头来得到什么？

得到她所爱之人目眦尽裂地说出的那句“我恨不得抽你的皮扒你的筋”。

她挤出苍白至极的笑，抓起男人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已经绝望到极点，不带有任何情绪地说：“我就在这里，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陆兆北就觉得这女人太狠了。

对他陆家的人狠，对她自己更狠。

男人狼狈地甩开她。

苏言单薄的身子撞上单人床的床脚，闷痛便从痛点那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却强忍着不发声。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闪过几丝苏言未来及看真切的慌乱，他摩挲着手指，撇过头看着窗外，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仍躺在教会医院的苏奶奶的份上，我们重逢那日就该是你的死期！”

陆兆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船票扔给苏言，“拿着船票，带着这笔钱，给我滚的越远越好！你…好自为之！”

像是怕自己会后悔，男人说完这句话就跑开了。

落在苏言眼中，竟是他连多与她待上一秒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