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爷爷才缓过神。
眼睛逐渐坚定。
“去他娘的,我杨大刀的孙子,就算是鬼婴,也要养活!”
爷爷就是这么刚烈的性子。
转身出门,去了村里的麻婆子家。
麻婆子是出马仙。
出马这一行,起源于东北萨满教。
麻婆子是这十里八村最出名的出马仙。
谁家有了邪乎事,第一个想到就是她。
不过,她可难请。
不仅要提前约。
还得规规矩矩的准备四样礼。
纯白的大鹅一对,八斤的鲤鱼两条。
上好的烟丝一箱,再扯上红布三丈三。
缺上一样,人家理都不理你。
爷爷这时候火烧眉毛,上哪弄四样礼?
不过,爷爷可不是那拧巴人。
他提着大刀就去了。
到那三言两语。
麻婆子就同意过来。
这可不是怕了我爷爷的刀。
而是她两人年轻时有过一段孽缘。
这事没别人知道。
麻婆子唯一的条件,是让爷爷背着过来。
她是小脚,走不得远路。
一个时辰以后,爷爷背着她到了家。
我本来安安静静睡着。
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突然瞪向了麻婆子。
嘴里尖牙也露了出来,一副凶狠的表情。
“小崽子,你挺邪乎啊!”
麻婆子看了我一眼,皱眉说道。
“看来村里人的担忧是真的。”
“这孩子,真是鬼婴!”
麻婆子叹了口气。
所谓鬼婴,产生条件非常苛刻。
妇女怀孕之后,受了冤屈。
还没生产就死掉。
肚子里的婴孩,还没来的及见见世面,就跟着下葬。
婴孩必然满怀怨恨。
这怨恨积累到一定程度,再碰巧遇到雷雨天,把坟上的顶盖冲开。
那婴孩的冤魂就要跑出来。
找那刚出生的婴儿附身。
这时的婴儿,就叫鬼婴。
“老杨头,这孩子要是成了气候。”
“整个村都得陪葬。”
麻婆子可不是危言耸听。
传说中,只要出现鬼婴。
一旦发威,方圆几百里,人畜死绝!
爷爷紧紧握住大刀,犯了难。
杀人他不怕。
可这是他唯一的孙子!
我爹生死不明。
要是我再没了。
老杨家就绝了后啊!
“麻婆子,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
“你给想想法子!”
爷爷低下头,小声哀求。
他这一辈子。
从来没求过人!
麻婆子也是叹了口气。
“办法倒是有一个......”
“就是找张新鲜的人皮,给这孩子糊上。”
“叫换皮。”
“换了皮,那鬼婴以为转世,自然就没了凶性。”
麻婆子解释一番。
“人皮?”
爷爷吸了口冷气。
这太平年月,总不能杀人扒皮吧?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当啷一声。
爷爷神色一凛,提着刀冲了出去。
鸡窝那里,发出乱哄哄的叫声。
爷爷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发现一个矮个子,正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忙活什么。
“呔!”
“干什么的!”
爷爷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那人。
然后就举起大刀。
“爷爷饶命!”
那矮子看到大刀,吓得浑身缩在一起。
连连求饶。
他说话含糊不清,好像是大舌/头。
爷爷再往他脸上看去。
就更怪了。
一个巴掌大的小脑袋,跟身体很不协调。
看上去脸还很嫩,却有两撇八字胡。
更渗人的是。
他嘴里咬着一块鸡肉。
生的!
鸡血蹭的下巴都是。
“嘶......”
这年月,想吃饱饭不容易。
可就算饿坏了,也不至于生吃活死啊?
“我看你也不是啥正经东西!”
爷爷眼神一凛。
举起大刀就要劈。
“慢着。”
麻婆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哗啦啦......”
那矮子哩哩啦啦,居然吓尿了。
麻婆子走到近前,突然冷笑起来。
“你们老杨家刚添丁进口,别造杀孽,关起来吧。”
爷爷正奇怪,这麻婆子啥时候心眼这么好使了?
不过,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就找了羊皮绳,将矮子捆在羊圈里。
“麻婆子,你这是啥意思,难道要报官?”
这偏远山区的人,有了啥事其实不喜欢经官。
一是怕麻烦,二是太费钱。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为了个小贼,犯不上。
麻婆子却眉开眼笑。
“老杨头子,算你祖坟冒青烟。”
“你孙子的命,就着落那小贼身上了!”
麻婆子点起了一袋烟锅。
“啥?”
“那小子贼眉鼠眼,长得像黄皮子一样,能救我孙子?”
爷爷不信。
“呵呵,你真说对了。”
“他就是黄皮子成了精!”
麻婆子幽幽说道。
北方这里,有时候家里老人和小孩突然发烧。
还有人突然疯疯癫癫,发癔症。
就说是被黄皮子给迷了。
这黄皮子邪性。
活的年头一长,可不得了,能成精。
麻婆子一眼就看出。
那矮子是黄皮子精!
“到底该咋弄?”
我爷爷听说有了希望。
顿时焦急问道。
“你去煮一锅黄米饭!”
麻婆子吩咐。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我爷爷不乐意了。
“等治好了我孙子,我杀羊陪你喝酒,行不?”
爷爷撇嘴。
“呸!”
“你个糟老头子知道啥,赶紧去!”
麻婆子又要用烟袋锅打人。
爷爷只好去厨房。
这年月闹灾荒。
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黄米干饭。
平时喝点粥就不错。
爷爷听麻婆子的,煮了一锅粘/稠的黄米饭。
等煮好了。
麻婆子盛了一大碗,又让爷爷端了一葫芦瓢凉水跟着。
羊圈里。
那矮子躺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又冷又饿,牙抖的咯咯响。
“吱呀......”
麻婆子开门走过去。
“小子,饿了吧?”
麻婆子咧嘴一笑,嘴里剩下的几颗牙支棱着。
“嗯呢,我饿。”
矮子愣头愣脑的答应。
“吃吧,吃完放你走。”
麻婆子故意让爷爷等在外面。
自己好言好语。
矮子听说要放自己走,还给吃的,连连点头。
麻婆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坨黄米饭。
然后在凉水里过一下,喂给矮子。
矮子闻到黄米饭的香味,馋的两眼放光。
一口吞下。
麻婆子一下接着一下的喂。
不一阵,一碗黄米饭见了底。
矮子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嘭!”
爷爷推门走了进来。
“我说麻婆子,你这也没啥用啊,还浪费我一碗黄米饭!”
爷爷有点心疼。
这时,那矮子突然怪叫起来。
他眼珠子充满血丝,拼命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