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是否有高血压,心脏病,以及高血糖、高血脂?”赵恒一边翻开病人的眼皮,一边问道。
陶乐早就启动了手机,此时她调出手电功能,配合着他翻动眼皮的动作,照向患者的瞳孔。
赵恒抬头看了一眼陶乐,对她的快速反应表示了肯定。
“我爸50岁得了高血压,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心脏和血糖还好,血脂有点高。今早已经吃了每日的降压药,就是刚才飞机颠簸之后,忽然......”
高血压可能造成脑溢血。高血脂则有可能导致血栓的形成,引发脑梗阻。这两种病,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赵恒叹了口气。
这种急性病症,必须要做头颅影像学检查,即常说的脑CT或者是MRI,同时检验全血细胞计数、肌酐等多项指标判断病因,根据结果给予静脉注射降压或溶栓等治疗,视情况还可能要做开颅手术。
可是在这飞机之上,却什么检查和治疗都做不了。
“患者左眼瞳孔缩小,对光反射变弱,右眼正常。”陶乐说着对光反射的结果。
这个结果,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血压仪取来了吗?”赵恒问道。
“血压大约180/130,心率110,血氧饱合度差,建议立即输氧,改善氧合。”陶乐忍不住插嘴说道。
她将金手指界面上的数据直接读出来,不过是为了节省时间。
然而现场并没有谁理会她。
空乘将血压仪递给赵恒,后者认真地进行了测量。
结果很快出来了。180/130,心率112。与她刚才说的几乎没有差别。
看到这个结果,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陶乐。
陶乐没有解释什么。她的面色如常,既没有因为刚才被无视而怨愤,也没有因为结果相同而自得。
赵恒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丝欣赏。
“我同意你的建议,输氧吧。”他说。
患者心跳过速,往往是因为血液中氧气含量不高,心脏需要更努力地跳动,以增加氧气的获取。输氧可以快速地改善这一症状。
说实话,现在在飞机上,病人能获取的医疗支持,也只有这个了。
陶乐将氧气面罩扣到了病人的面上,并调好了流量。赵恒看了一眼,发现陶乐设定的是3L每分钟,这个流量刚刚好。
氧气浓度并不是越高越好。浓度低了,达不到效果;高了,在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情况下,可能会引起代谢性酸中毒,适得其反。
这个女学生,实习期间的表现一定很不错。反应快,手脚麻利,基本功扎实,甚至还能让自己惊喜一回。
病人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陶乐眼前的界面上,患者的血氧饱合度已经提高到了92%,心率也降到了95。
赵恒起身,向患者的儿子说明病况。
“结合各种症状,现在高度怀疑你父亲是脑溢血,或者是急性脑梗阻。“
这两个医学术语代表的意思,大多数人都明白。
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确实是这样严重的病,患者的儿子也慌了手脚。
“主任,您能救他吧?我父亲的安危很重要,他来云市就是为了谈一个金额超过二十亿元的项目,绝对不能有事啊!“
赵恒叹了口气:“医生不是万能的,只能尽力而为。但如果到医院的时候,你父亲还能保持清醒状态,那么无疑后期是有恢复的希望的。”
他转向空乘人员:“向空管报告,这里有危重病人,怀疑是脑溢血或是脑梗塞,请求提供一切便利和支援,同时准备好救护车。”
空乘匆匆地去向报告机长联络区域空管。
现在飞机已经飞行了近一小时,下方是连绵的山区,最近可降落的机场只有云市,这也是航班本来的目的地。
不一会儿空乘便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空管已经为我们开辟了绿色通道,指挥周围航空器避让,允许我们优先落地。”
“现在飞机正在提速,但至少还需要至少四十分钟。机场急救中心已经做好准备,救护车也会第一时间到位。”
赵恒和陶乐对望了一眼。四十分钟,说长虽然不长,可说短也并不短啊!
积极的因素是,病人到现在还没有呕吐,也没有昏迷,情况还算可控。
可是脑溢血这种病,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在赵恒看来,除了等待,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了。
“小陶,你对这个病人怎么看?”他温和地问陶乐。
“我判断是一侧丘脑出血,暂时出血量不大,但若不及时处理,却不好说。”陶乐答道。
“哦?”赵恒来了兴趣:“你怎么判断是丘脑,而不是脑干和其他部位?”
“主任考我呢。”陶乐说道:“只有丘脑出血,才能造成病人口角歪斜,麻木或者偏瘫。”
“别忘了脑梗阻。”赵恒提醒道。除非做了CT,否则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到底属于哪一种。
脑溢血可以在CT上看得很清楚,脑梗阻当时却看不出来,要等到24到48小时后,才能在CT上查出低密度影像。
“不是脑梗阻。”陶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也不希望是脑梗阻。但事实是,这两种情况,我们现在是没办法做出区分的。”
陶乐心中一动。她找出了说服对方的理由:“我把过了病人的脉。是洪脉,数而略滑,因高血压而导致的脑溢血,脉像便是这样的。”
“而脑梗阻,是因为血栓堵塞了脑部血管,导致血流不畅,脉像应是细而弦、数,或涩。”
这番话令赵恒动容:“你不是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怎么也懂中医?”
他作为心血管外科的主任,是认同中医对于心脑血管病的疗效的。甚至,平时也会给病患开出中成药疏通血脉,调理身子。
赵恒认识业内几位业内很著名的中医,他们确实能够靠着把脉,就看出来脑溢血与脑梗塞的区别,但那都是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了,经验何其丰富。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算从娘胎里学的就是中医,也不一定能区分出这样细微的脉像。
“我专业学的虽是西医临床,但另有中医传承。”陶乐说道。她心中有点郁闷,因为她的恩师,现在还根本不认识她,要说自己的医术传自对方,也真的说不过去。
好在赵恒也没有进一步追问。他心中倾向于信任她,这种想法在他多年的行医生涯中并不多见。
很快他们就停止了聊天,因为病人将头偏向一侧,毫无预兆地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