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朦胧胧间,耳旁响起匆忙脚步声。
紧接着,一双硬实有力的大手抱起她,喂她喝了温水。
肖颖头痛欲裂,精致美丽的眉头难受皱起。
“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抱着她的铁臂温柔将她放下,一道浑厚嗓音响起:“没事吧?别装死!”
装死?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哪里需要装?
她被姑姑一家子陷害,被迫嫁给了陈冰。婚后三天两头被家暴,逃跑的路上被残忍打成重伤,最终死在抢救的病床上。
可是,四周的感觉却真实得难以置信!
肖颖徐徐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年轻俊朗的男子,一下子愣住了。
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高大颀长,穿着紧身尼龙布上衣和喇叭裤,脑门上的金黄色染发精神十足,眉眼尽是冷酷和痞气。
这是——袁博?!
奇怪!他怎么变得这么年轻?!
袁博嘴角轻扯,嗤笑:“摔傻了?不会爬墙逞什么能!为了退婚,你倒是蛮能拼啊!”
退婚?那不是十几年前的事吗?
肖颖茫然张望四周——斑驳的墙壁贴着报纸,角落处停着一辆老旧凤凰牌自行车,墙上的小日历赫然印着“一九八七丙寅虎年”的字眼。
天啊!难道老天爷终于听到她的祈祷,让她重回到退婚的那一年?!
她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颀长冷酷男子,伸手缓缓贴在男子健硕的胸膛上。
温热的!心跳强而有力!
袁博狐疑瞧着她的动作,一把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问:“你这是干嘛?!”
肖颖惊喜笑了,看着自己恢复莹白嫩滑的双手,心里激动万分。
这是真的!
她真的重生了!!
袁博冷酷的眼睛盯着她,沉声:“当初订婚就只有一对银戒指,没其他。我现在去找出来,你拿了立刻走人。”
“不!”肖颖腾地爬起来,惊慌摇头:“袁博,我不退婚!”
袁博懒洋洋挑起眼帘,冷硬俊脸带着嘲讽。
“那你来做什么?刚才是谁在门口嚷嚷着要退婚的?耍我啊?”
“不……不是!”肖颖眼睛红红的,似乎快要哭出来,语气却十分坚决:“我永远都不会退的。”
上辈子姑姑一家子教唆她退婚,害得她悔恨多年,嫁给陈冰最终惨死。
在那段昏天暗地的家暴日子里,是眼前这位被抛弃的前未婚夫时不时偷偷救济她,帮她照顾父母亲,给了她久旱甘霖般的温暖。
这一次,她不会再傻乎乎错过这个好男人了。
袁博不屑冷笑:“我是穷,但我不缺骨气。你肖颖是高材生,我是地痞流氓,差距是天跟地。当初定下婚事的是两家人的父母,可现在已经不是老旧社会听什么父母之命,咱们两人说开了就行。”
他来自偏僻的穷山村,打小混迹街头巷尾长大,饱受各种白眼和嫌弃。
她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吃得好,住得好,还是信息学院的高材生。
用她姑姑的话讲,她是天上的仙女,他这地上的臭泥巴连肖想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哪敢没脸没皮谈什么婚约。
肖颖垂下脑袋,爬下单薄的木床,低声:“我爸妈是不会同意的,我……我也不想退。”
语罢,她撒腿就往外跑。
上辈子她从没嫌弃他穷,只是不喜欢他整天混迹街头。退婚后,他很快在货运行业闯出一片天地。
可惜后来她爸爸得了重病,缠绵病榻好几年,他跑前跑后花光了所有积蓄,可怜最终又变得一穷二白。
他对她爸妈又敬重又孝顺,不惜倾其所有,让她更是后悔内疚。
他这般好,即便再打死她一回,她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好男人,坚决不退婚。
不料刚跑不出两步,手腕倏地被拉住!
身后的痞气男子将她跩回,没好气问:“为什么?”
特意爬墙进来找他,大声嚷嚷说什么非退婚不可,摔一跤后昏迷不醒,醒来却又说不退了——当他袁博好戏弄吗?
肖颖被拉得晃晃荡荡,脚下不稳扑倒在他胸膛上,慌忙尴尬躲了开去,俏脸羞答答,宛如一只无措又无辜的小白兔。
袁博眸光微动,松开她的手,语气稍缓:“怎么又不退了?”
肖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里一动,突然大声喊:“因为我喜欢你!”
上辈子这句话藏在心里好多好多年,一直不敢说,没机会说,也不能说。
这一生,她不想藏,也不想等了。
老房子很小,隔音效果非常差,她的骤然大声立刻传出去后回音绕梁,耳旁都是一声声“喜欢你喜欢你……”
霎时,两人都愣住了。
袁博尴尬撇开视线,一向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臊红起来。
肖颖嫩白的俏脸红扑扑,羞涩垂下眼眸:“退婚是我姑姑一家子乱说的,不是我内心的真正想法。”
老屋安静下来。落针可听。
男子颀长身板僵着,好半晌后终于开口:“迟早是得退的……你走吧。”
肖颖惊讶瞪眼,匆忙要开口辩解,却被他推出木门外。
“啪!”一声,门关上了。
肖颖看着斑驳老旧的门板,心头难掩失望和落寂。
不过,乐观的她很快恢复了笑脸。
上苍能让她回到这最关键最重要的关头,及时悬崖勒马不退婚,已经是最大的恩典!
她扬声:“我过两天来找你。”随后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此时的惠城老城区还不算老,住户多,人员杂乱,来来去去的横杆大自行车响着嘹亮的车铃声,偶尔夹杂拖拉机的突突声。
多年前的场景重现,一切显得那么熟悉又陌生。
肖颖拉了拉上身的的确良短衬衣和黑裙,将两条麻花辫子甩去身后,蹬蹬爬上长安街筒子楼的二楼。
远远地,就听到姑姑——肖淡梅的撒泼大嗓门。
“大宝,你咋把五花肉都给吃了?!要死啊?!也不分一点儿给老娘!”
肖颖的父亲叫肖淡名,是地道的惠城本地人,高中毕业后下乡劳作了十来年。
下乡时他跟同行的知识青年柳青青两情相悦,结婚几年后生下女儿肖颖。
肖淡名和妻子后来被分配去钢铁厂当工人,一家三口随着厂子搬去南方的济城,极少回惠城这边。
直到一年多前肖颖考上了惠城新城区的“信息学院”,父母亲送她北上读书,并拜托姑姑一家子照顾肖颖。
姑姑欢天喜地应下,转身却立刻跟父亲抱怨说家用不够。
肖淡名心疼女儿寄人篱下不方便,每月的月底都会寄给妹妹四十块钱补贴伙食费。
姑姑一家子的收入全赖姑丈在氮肥厂领的五十块工资过活,本来紧紧巴巴的。多了四十块,就算天天吃肉也没问题,可肖颖却几天也吃不到一块猪皮。
姑姑故意瞒下伙食费的事,天天将一大堆家务丢给肖颖。
肖颖觉得住人家吃人家的不好意思,每天放学进屋就卯足劲干活。
表哥林大宝吧唧吸着手指,满嘴的油渍。
表姐林云宝扑上前,抢了最后两块五花肉,一边啃一边气呼呼抱怨:“妈!哥都通通吃光了,我就捡了一点儿渣滓!太不公平了!”
肖淡梅胖手叉肥腰,扬起双下巴骂:“都闭嘴,快吃光!一会儿颖颖要回来了。”
“嘭!”门被用力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