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儿院出来,车子平稳行驶。
坐在后座的安澜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眼眶还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看我,小声问: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存心逗她:「你想喊我妈妈吗?」
她明显哽住,抿起嘴,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过了好几秒,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艰难开口:
「如……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
「喊姐姐。」
我打断她,不想让她为难。
她立刻松了口气,声音都轻快了些:
「姐姐。」
「嗯,乖。」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好奇:
「姐姐,你为什么一开始忽然反悔,不要霍及却带走了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
「如果有两件衣服摆在你面前,一件是旁人觉得你合适的,一件是你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的,你会选哪一件?」
她沉思了片刻,有些茫然地回答:
「我不知道……因为我既没有旁人觉得我合适的,也没有遇到我很喜欢的衣服。」
「孤儿院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好心人捐助的,老师们随机发的,我们没有挑选的权利。」
「啊……」
我一时语塞,尴尬的同时,更多的是心里无比酸涩。
「那你的确还挺惨的。」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儿。
安澜似乎努力想找话题,不想让气氛冷场,又开口问:
「我们现在是回姐姐的家吗?」
「但是我们现在不回家哦。」
「那去哪里?」
「带你去买衣服。」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眼睫微颤,眼中带笑,补充道:
「买既合适你,你又喜欢的衣服。」
回家后第二天,我给安澜办了户口。
她决定保留原本的姓,叫沈安澜,而我没有异议,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我给她转到了池氏旗下的贵族小学。
上学前一天,我就察觉出她因为那头短发有些自卑。
她告诉我之前在孤儿院附近小学,就因为短发被嘲笑过。
这好办。
我大手一挥,直接带她扫货,买了十几顶材质优良、款式可爱的假发,任由她挑选。
她看上去惊喜又喜欢,第二天兴致勃勃地戴了一顶去上学。
然而,回来时却蔫蔫的。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后来她索性不再戴假发。
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试探着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那些假发了。
她摇摇头,眼神闪躲:
「不是,很喜欢……但觉得戴着有些不太方便。」
哦豁!
这是受到欺负了!
我立刻杀到学校,要求查看监控。
果然,上学第一天体育课,她动作大了些,假发不小心脱落,就被班上几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孩盯上了。
他们不仅当场嘲笑她是「寸头」,之后几天,只要她戴假发,他们就抢过去互相抛着玩,看着她在中间流泪哀求、手足无措的样子取乐。
看着监控里的那一幕,我气得浑身发冷。
眼神扫过身旁的校长和班主任,两人顿时冷汗直下。
校长陪着笑脸,朝着我恨不得双手指天:
「池总,您放心,我们一定严肃教育这几个孩子,让他们给安澜同学道歉!」
我转过头,脸上在笑,可笑却不达眼底:
「光是道歉恐怕不够吧?」
「俗话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冯校长,您应该也不希望贵校助长这种校园霸凌的风气吧?」
「池小姐,您,您想做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让助理去请那几位家长的「大驾」。
果然,那几位家长一来,嘴上说着「小孩儿玩闹不懂事」,就想和稀泥糊弄过去。
我直接冷笑一声,示意保镖控制住现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推子:
「小孩儿之间的玩闹是吧?」
「小孩儿懂什么,好玩儿是吧?」
「小孩儿不懂,你们大人总懂吧!既然你们大人不懂,那我今天就让你们懂一懂!」
「子不孝,父之过!小孩儿不懂事儿大人连坐!」
我说罢启动推子就要往那两个小孩儿头上推去。
「你要干什么!」
「住手!」
那两名家长眼看着自己的小孩儿就要遭到我的毒手,立刻朝着我怒吼。
「小孩儿之间的事儿,让他们小孩儿自己去处理!你一个大人凭什么插手!」
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尖声道。
另一个也附和:
「就是!是你家小孩儿没用,才会被我家孩子欺负!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儿计较,你要不要脸!」
「这样啊——」
我挑了挑眉,朝站在一旁满脸震惊的安澜招了招手。
看着她有些踌躇,却又乖巧地走过来,开口道:
「两位阿姨说,你们小孩儿之间的事儿让你们小孩儿自己处理,我也觉得这话很对。」
「所以,你自己来剃。」
说罢,我将手中的推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我……」
她看着手里的推子,像看着烫手山芋,不知所措。
我猜她应该是不敢,可有些事儿有一就会有二。
我当然可以无条件保护她一辈子,但是我更希望她能变成一个勇敢的孩子,亲自动手。
于是,我开口道:
「你听到了吧,刚刚那位阿姨说的话。」
「她说是因为你没有用,所以才会被她家孩子欺负,你认同她这句话吗?」
见她垂下脑袋,我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善良,可是善良有时候不等同于软弱。我不是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但我只问你一句——」
「你还想继续被人像这样欺负吗?被人扯下假发,嘲笑是秃子,侮辱你,诋毁你吗?」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眼看着她眼中的某样东西逐渐松动,于是继续引导道:
「我领养你,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像在孤儿院里那样活着。」
「我是想让你能拽着旁人衣领,对着那些嘲笑你、欺负你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做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儿,我依然会保护你。」
「但是,安澜,你真的想那样吗?」
沈安澜低着脑袋,握着推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在挣扎,过往的经历像枷锁束缚着她。
我看着她,既期盼她的蜕变,又心疼她的艰难。
正当我准备把推子拿回来,自己当这个「恶人」时,却见她猛地握紧了推子,抬起了头。
「我不要被人欺负。」
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什么?」
我以为听错了。
「我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下一秒,她拿着推子,就朝着那两个吱哇乱叫的小孩走去。
我惊讶地看着,随即是满心的欣慰,立刻上前帮她固定住那两个乱动的小脑袋。
沈安澜手法生疏却异常坚决,给两个小孩剃了个坑坑洼洼的「狗啃泥」。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脱力般松了口气,随即脸上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举着推子,兴奋地对我喊:
「姐姐!我做到了!」
我满脸宠溺地走过去,接过推子,摸了摸她的头:「嗯,我的安澜真棒。」
一旁的校长和班主任看得目瞪口呆。
校长、班主任:这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报警!我要报警!你这是故意伤害!」
眼看着自家孩子的头发被剃成了狗啃泥,一个家长尖叫。
「我要告诉我老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挣脱保镖,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哭成一团。
而我则是无所谓地耸肩:
「请便。」
「不过,小孩儿之间的事儿,怎么能算故意伤害呢?」
我冷冷地扫过她们惨白的脸,走至门前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转身: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我姓池,池氏集团的池。」
「各位脚下的这所学校,就是我池家投资的。」
「在你们决定告我之前,先通知你们一声,从现在起,你们的孩子,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