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倾轧有多么不择手段,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高坤说道:“小陈,你的想法很好。不过,咱们镇的人事问题都是魏书记一手抓的,但是你的情况我会特别考虑一下,明天正好有个党政联席会,我会在会上提出你的想法的,至于魏书记同意不同意,我现在没法给你确定的答复。”
陈庆东当然听得懂这不过是高坤的官话罢了,既然高坤这么说,看来他就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便高兴的说道:“好的,谢谢高镇长。”
两人坐到包间以后,谢小伟拿过来手写的菜单让陈庆东点菜,陈庆东自然不好意思宰谢小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一个青椒肉丝和一盘花生米,不过谢小伟却非常要面子,又点了一条糟鱼和一个本地特色的地锅鸡,还要了一瓶五十二度的淮海大曲。
两人这半个上午聊得非常投机,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谢小伟说道:“庆东,这个地锅鸡是必须得点的,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这儿的土鸡是柳林的一个特色,城里面很多饭店都来咱们这儿收购土鸡。要是今天我给你接风没点地锅鸡,那你以后知道了肯定要骂我小气。”
陈庆东有意要给谢小伟省点钱,说道:“既然地锅鸡是特色,那就点一个,不过鱼就算了吧,这么多菜,咱们两个也吃不完。”
“糟鱼是这家饭店的拿手菜,做的很不错,不比县城那些大饭店里做的差,每次来这儿吃饭,糟鱼都是必点的一道菜。”谢小伟好像非常熟悉的介绍道,“吃不完没关系,不过给你接风,没有四个菜哪成?再说了,你下周正式来上班,魏书记和高镇长肯定会设宴给你接风,少不了大鱼大肉,我今天给你小接风,也不能太寒掺对吧?”
陈庆东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说道,高镇长给自己接风或许也有可能,魏书记给自己接风?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说到地锅鸡,陈庆东又突然想到,谢小伟的爸爸以前就弄过一个饲养商品蛋鸡的养鸡场。
其实说起来,谢小伟的家庭条件倒也不错,他的爸爸谢文海是双山镇南隅村的党支部书记,在双山镇也算是个响亮人物,而且这个谢文海很有想法,也有实干精神,1999春天就借钱在南隅村郊外办了一个以商品蛋鸡为主的养鸡场,专门生产土鸡蛋,据说开始也赚了不少钱,但是好景不长,在2000年春夏之交遭了一场横祸,养鸡场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鸡瘟,在开始阶段又没有足够重视,结果几千只鸡死了个干净,谢文海砸锅卖铁还上了所有欠债,但是这样一来,家底也完全被掏空,据说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
谢小伟本来已经跟城里一个做护士的姑娘订了婚,后来出了这事,女方便退婚了,这件事对谢小伟打击很大。
今天上午在镇政府大院看到谢小伟的时候,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这些都是上一世的记忆,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种情况。
当然,陈庆东也不会故意去提这件事,来揭谢小伟的伤疤的。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一瓶淮海大曲很快就喝干了,不过今天两人聊得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谢小伟便又让服务员送上来一瓶淮海大曲。
有了先前半瓶五十二度的淮海大曲垫底之后,两个人的真实酒量就显现出来了。
陈庆东的酒量很好,虽然是这种廉价的高度酒,但是一斤喝下去也问题不大,尤其是今天心情好,酒量更是陡涨了很多,但是谢小伟就属于典型的“有酒胆,没酒量”的那类人,喝酒一点不怵,但是大约六两酒下肚之后,就满脸通红,醉意明显了。
谢小伟又跟陈庆东碰了一下杯子,一口喝下去大半两酒之后,把玻璃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放,说道:“狗穿衣裳人露肉,没钱的吃鱼虾,领导干部吃王八!庆东,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
说完这句话,谢小伟又举起玻璃杯,晃晃悠悠的说道:“庆东,再喝一杯!今天碰到你,开心!这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苦乐多!”
“小伟,别喝了,吃点菜。”陈庆东夹了一块鸡肉放在谢小伟的餐盘里,他知道谢小伟要是再喝下去,估计今天得把他扛着走了。
谢小伟晃了晃头,说道:“庆东,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跟我干一杯!”
陈庆东只好举起杯子跟谢小伟碰了一下。
又是一口酒下肚,谢小伟醉的更厉害了,眼睛也变得通红,似乎是快要哭出来了。
“小伟,吃点菜……”陈庆东又劝道。
谢小伟却低下头连着晃了十几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隐约有泪光闪烁了。
“庆东,我把你当兄弟,给你说了这话你别笑话我。”谢小伟的情绪完全上来了,饱含深情的说道,“庆东,你相信爱情吗?呵呵,我问这话可能有点傻,但是,我相信!我跟小静谈了三年恋爱!三年!!我爱她!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包括我的命!但是,庆东你知道吗?我家今年出了点事,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呵呵,就因为这样,小静要跟我退婚。退婚你知道吗?我们今年春天才刚订的婚,本来计划着十一就要结婚的,她现在来给我退婚,就他妈的因为我家没钱……呜呜……”
谢小伟说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着谢小伟喝醉酒后为了爱情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陈庆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长叹一声,给谢小伟的酒杯里倒了二两酒,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小伟,咱们喝酒!”
“嗯,喝酒!”
谢小伟擦了一把眼泪,端起玻璃杯把二两多白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下肚还没一分钟,谢小伟就突然趴到在了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陈庆东又叹了口气,下楼去自己掏钱付了账,好在这家饭店的老板认识谢小伟,于是陈庆东便借了饭店老板一辆脚蹬三轮车,和老板一起把谢小伟扶到车子上,便骑上三轮车熟门熟路的朝谢小伟家去了。
谢小伟家就住在距离集市向南大约两公里左右的南隅村中部,是一座刚翻盖了没几个月的带着前出厦的新房,完全的混凝土浇筑房,跟周围的房子比起来,很是气派,这是谢文海为儿子结婚准备的新房,但是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上一世陈庆东来过谢小伟家好几次,所以很轻松就找到了他家,崭新的红旗铁门敞开着,陈庆东就直接把三轮车骑了进去。
今年刚过五十岁,身板硬朗,肤色微黑的谢文海正坐在院子里一个小马扎上给一个新做的根雕上油漆,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一个陌生人骑着个三轮车来到了家里。
“你好,是谢书记吧?”陈庆东“明知故问”道。
“对,你是……”谢文海说着话站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躺在三轮车车兜里呼呼大睡的谢小伟,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马上过来给陈庆东递烟,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了,把小伟送了回来,小伟这孩子……”
“呵呵,谢书记你太客气了。”陈庆东说道,“小伟今天心情有点不太好,一不小心喝多了。”
谢文海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子被退婚,他这个当爹的要负绝大部分责任啊!
谢文海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伙子,怎么称呼?”
“谢书记,我叫陈庆东,刚刚分配到咱们双山镇政府工作,今天第一天来报到,碰到了小伟,我们两个挺投缘,就中午去饭店喝酒,没想到让小伟喝多了。”陈庆东道。
“哦,不错不错,你是这一届的公务员吧?”谢文海说道。
“恩,是。”陈庆东说道,他没想到谢文海还知道这些事。
“今年柳林县公务员招考的时候,我也看了公告,本来也想让小伟去试一试呢,但是看到公告上有学历限制,只有专科以上学历才能报考,小伟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但是在军队里又……”说到这里,谢文海突然打住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这么年轻,来乡镇历练两年,以后大有前途啊!”
“呵呵……”陈庆东笑了笑,他知道谢文海心疼自己儿子没有编制,所以换了个话题说道,“谢书记,咱们把小伟扶到屋里去吧,现在天也有点转凉了,别把小伟冻感冒了。”
“对!对!”谢文海一拍自己脑袋,说道,“看我这脑子!庆东,那还得麻烦你帮我一把。”
“好,我从这边,谢书记你从那边。”
两个人把谢小伟扶到卧室里,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以后,谢文海又把陈庆东请到客厅,给他倒上了茶。
按说,这个时候陈庆东不应该久留,但是他还有个问题想咨询谢文海,虽然这也并不算是急事,但是陈庆东实在是不愿意等了!
两人在客厅里坐好,闲话了几句家常之后,渐渐熟络了,陈庆东便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谢叔,有件事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说的不合适,还希望您不要生气。”
谢文海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庆东,不用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问。”
陈庆东又整理了一下语言,字斟句酌的说道:“谢叔,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您去年在咱们这儿办了个养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