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朝天承四年冬,大雪弥漫整个京城,放眼望去,琉璃彩瓦,奢华非凡,却全被冰雪覆盖。
君王天下,权势与荣华,一切尽握手中。
少年天子斥退众随从,只身伫立茫茫雪中,孤傲的负手而立,他身着雪白裘皮,颈间围着白狐围巾,面冠如白玉,尽显无限尊贵之势。
天际滑过几道鸟儿的叫声,“扑拉拉……”
少年天子剑眉微蹙,目光清冷犀利,“是何人如此大胆?”
皇宫内院向来守护严密,究竟是哪个奴才放肆,敢打扰皇帝赏雪沉思。
只见内院的枯木丛中,闪出一个娇小的女娃,身着一袭单薄红袄,头上梳着两条小辫,雪白如粉团似的小脸冻得通红,一双乌黑大眼,完全没有见到天子的恐慌,反而还无畏的与之对视。
她樱桃般的小唇一咧,露出两只大大的酒窝,“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黄莺出谷般美妙动听的童听,竟如此悦耳清脆,小家伙仰着可爱的头,一双脏兮兮的小手还不要命的抓着天子洁白的袍摆,他一侧身,小手在衣襟上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污浊。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急慌慌从不远处跑来,看到此情此景,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膝盖一软,竟重重跪倒在雪地之中,额头磕地,三呼万岁,浑身颤抖不止。
定睛一看,竟是德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监,他拼命磕头,口中嚷着皇上饶命,少年天子不为所动,垂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太监,目光依旧冷如寒冰。
“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是奴才疏乎,被这个小丫头私自跑掉,惊扰了皇上,请皇上开恩,饶了奴才……”
一边身穿红袄的小女娃仍瞪着一双无辜大眼,仰着小脸,直直望进少年天子的冰眸之内,“你是皇上吗?”
“大胆奴才,怎么敢对皇上如此无礼?”小太监已经被这小丫头片子吓得浑身冷汗直流了。
小女娃看上去才四五岁大,显然不懂得害怕,只歪歪小脑袋,嘴巴一嘟,“皇上吓人,就会砍人脑袋,我才不要和是皇上的哥哥玩……”
说着,小身子一转,完全把少年天子丢至一旁。
那边小太监早吓得浑身瘫软,就差没以死谢罪了。
倒是昂首伫立的少年天子,眼内闪出几道趣味的光茫,没等那小女娃跑掉,已经将她小小的身子揪了过来。
身子微俯,半蹲在小丫头面前,“是谁告诉你,皇帝就会砍人脑袋的?”
小女娃一本正经的扳着手指,“爹、大娘、二娘、三娘、娘、大哥、二哥、三姐、叔叔、婶婶、李大伯、李大婶、小顺子、柱子哥、杏儿姐姐……”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十号人,“这些人的脑袋都被皇帝砍掉了。”反正把她接到宫里的人是这么和她说的。
天子表情一窒,瞪向那边磕头如捣蒜的小太监,“这孩子是谁?”
“回……回皇上,她乃罪臣朱景安之女,被人送入宫中做婢,奴才正欲带她去陈嬷嬷那里管教……”
“朱景安?”少年天子轻喃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不久前工部侍郎被查出多项罪名,当街斩首,家眷发配塞外。
“这孩子是福大人妾室之女,因是女娃,自小不受宠爱,随母住在城外小院,这次朱大人犯法,家眷发配,这孩子倒是给遗漏了,所以送进宫中做婢,好好调教。”
天子轻应一声,又望向眼前的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眨着黑漆漆的大眼,“娘叫我赔钱货,有时候也叫死丫头。”
话一出口,天子蓦然笑开,眼底,女娃冻得小脸通红,小红袄单薄得可怜,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抹疼惜。
“既是朱景安之女,自然是姓朱了……”
又看她双目如星,漆黑动人,“不如以后就叫允儿如何?”
十年后——
翠香楼乃京城规模最大的妓院,来往宾客众多,富甲名流数不胜数。
朱允儿身着一袭白绸缎面长袍,上面是江南名坊的精致刺绣,腰系软带,足蹬一双黑色软布鞋,长发束于脑后,剑眉星目,手中还摇着扇子,十足贵公子一个。
她坐在二楼,边品茶,边听着翠香楼的姑娘唱小曲,台下的客人叫好不断,掌声雷鸣。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翠香楼,早听宫里的人说翠香楼的姑娘又美又热辣,她倒想亲自来见识见识。
一曲《念奴娇》完毕,翠香楼的花魁萧十三娘向众人盈盈一礼,笑容间,尽显风情无限,惹得一群酒肉客人口水直流。
就在她转身想走之际,却被一个身着紫衣的公子拦下,“十三娘,在下李平安,听闻十三娘才艺超群,眼光极高,想进十三娘的闺房,不但要有银子,还要有才化,不知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兴,今日能和十三娘促膝长谈,行鱼欢之好呢?”
言语间尽显淫秽,连笑容都带着几分流气。
这个李平安是当朝大将军李庭深的子侄,仗着叔叔在朝中权高势重,所以不免为人轻狂自负,翠香楼的老鸨哪敢得罪,只用眼神拼命示意花魁莫要得罪此人。
可萧十三娘却最讨厌这种流气公子,谈笑间,讽刺味十足,“奴家今儿个身子不舒服,还望李公子见谅……”
“哎,别走啊十三娘……”
两人撕扯之际,李平安手脚不老实,企图要将花魁抱入怀中,现场一片混乱。
一盘花生米在此时飞射过来,全部打在李平安的身上,他气愤回头,怒骂:“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袭击本公子?”
朱允儿迈着小方步,从楼梯而下,手中继续摇着扇子,淡笑,“李公子,这位姐姐都说了她身子不舒服,你又何苦为难人家?”
“你算哪根葱,给我滚边去。”
李长安瞪着对方,白玉似的面庞,漆黑大眼,粉雕玉琢,身材娇小羸弱,只可惜是个男的,若是个女人,必定倾国倾城。
“小爷走得直,行得正,何来滚字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