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轩被安排住在东苑,本是学士府内第一幽静之处,和西苑之间隔着一个大花园以及几处回廊和院墙,可这位王爷确是每天天不亮就准时从东苑不辞辛苦的往西苑赶,到了之后也不做别的,一头扎进厨房。
先把当天要用的食材都检查一遍,然后在盯着厨子做菜,最后还要亲自在小火炉旁煎一个时辰的滋补汤药。然后算着楚烟雨起床的时间,把东西送过去。
他自己如何先不说,只是十几日下来,倒把府里的一干人等都折腾的人仰马翻,更是有负责每日采买的小厮和厨子因为紧张过度,患病倒下。
学士府里,上到文瑞下到丫头小厮各个苦不堪言。
这日清晨,文瑞照旧到西苑陪楚烟雨吃饭,看着自顾自忙碌的裴轩越发不顺眼。
于是放下碗筷冷冷的道:“烟雨根本就不吃你送来的东西,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的确,自打裴轩住进王府,除了每年固定的一日三餐之外,还总是时不时的差人或者亲自给楚烟雨送过不少东西,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楚烟雨一口回绝,至于那些被送到饭桌上的吃食,楚烟雨更是一口不动。
就好像裴轩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以前都是烟雨照顾我的饮食,现如今也该我照顾她了,何况,她还是我的王妃。”
裴轩说着将手中刚煮好的补品往楚烟雨面前送,结果还没放到桌上就被文瑞抬手打翻。一碗热汤在落地之前有一半都洒在裴轩的手腕上。
“你……没事吧?”
文瑞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会烫到裴轩,一时间心里过意不去,言语上虽然仍旧有些冷冰冰的,行动上却已经快了一步。
“你这手?”
文瑞拉着裴轩的衣袖,被那一双手上的水泡所惊住。
裴轩的生母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所以裴轩从出生到长大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衣来伸手买来张口的,灶台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可这一次却是为了楚烟雨,整日的泡在厨房里围着灶台转和一帮厨子为伍,愣是把自己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变成了最普通的仆人。
“没关系,”裴轩看着已经打碎在地的汤碗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重新振作:“我再去重新熬一碗,午饭的时候就能喝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可身后却传来楚烟雨清冷的声音。
“算了吧,不要在浪费时间和经历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裴轩骤然停住脚步,分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最后却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人生没有回头路,这一点裴轩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尽力的想要弥补。时间过去不能倒退,所以裴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堵上他自己的一生确保楚烟雨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
裴轩知道是他伤害楚烟雨太深,也知道想要让她原谅并非一朝一夕,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此以后的岁月都陪伴在楚烟雨的身边,即使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只可惜……他的时间不允许。
文瑞对自己打翻汤碗伤到裴轩的事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嘴上说着不情愿,到底还是派人送了治疗烫伤的药去。楚烟雨看在眼里却不吭声,仍旧只管每日看书赏花,看似富贵悠闲,可文瑞却知道,自打裴轩搬进学士府,楚烟雨就一次都没有再笑过,时长都是一个人捧着本书发呆半天。
“烟雨,我知道裴轩伤你太深,也知道你因为家人的事不肯原谅他,可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
文瑞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楚烟雨快乐和幸福。把她从大火之中救出来的时候,文瑞觉得只有让楚烟雨彻底离开裴轩才是做好的选择,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全天下,能够把楚烟雨伤的如此重的人是裴轩,而那个能给她快乐和幸福的人也只可能是裴轩。
“他怎么伤我都不重要,可我的父亲还有替我死去的青儿,他们有什么错?”
楚烟雨说着又落下泪来。
她的父亲因她而死,可她这个做女儿的却是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葬在乱葬岗,至于青儿,她从小陪着楚烟雨,从丞相府到王府,一心只想着要护着楚烟雨,可最后却也落得个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亲人的惨死,凝结成楚烟雨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更是变成了她和裴轩两个人中间这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
“或许裴轩也有他的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