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正当胡振国准备下逐客令时，苏秦没有多余动作，直接从怀里取出一沓钱拍在桌面上，剧烈动作激起无数灰尘，整个会议室霎时变得云山雾罩。

卧槽，装逼装过头了！

苏秦忍着因为吸入灰尘奇痒难耐的打喷嚏冲动，目光紧紧锁定住胡振国问道：“胡厂长，现在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吗？”

身为清河配件厂的管理者，胡振国多少还是见过些市面的，只是扫了两眼就判断出那叠钱的数量。

少说也有八九百块！

在这个月平均工资五十元出头的时代，这笔钱几乎是普通工人两年的全部工资收入，能拿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当即就让胡振国信了三分，望着苏秦迟疑道：“你没有开玩笑？真是来找我们谈生意的？”

苏秦微微一笑：“胡厂长，这下我们可以继续往下面谈了？”

“可以，当然可以。”胡振国忙不迭的说道。知道对方是来真的，他心中立刻打定主意，只要苏秦说的生意不会把他自己搭进去，那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手。

至于苏秦的来路他不想知道，穷的连吃饭生活都成问题谁还管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经过前段时间的低潮期，胡振国算是彻底想通了，现如今有钱才是硬道理，有钱才有自尊，有钱就有安全感……

只要能挣到钱一切都好说。

所以哪怕只有区区九百块钱他也愿意干，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苏秦淡淡地说道：“胡厂长，你们清河厂近况如何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所以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只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那是那是，我们一定会抓住机会。”胡振国姿态摆的非常低，完全放弃了以往国企厂长的高傲，一心只想将这笔生意促成。

“那就好，我们最近急需一种木质零配件，这是具体图纸，胡厂长先看看能不能加工出来。”苏秦将以前画好的悠悠球多面结构草图递过去。

居然还准备的有图纸！

胡振国再信了三分，接过图纸低头仔细审视起来，他自从退伍以后就被分到配件厂工作至今，厂里能加工哪种尺寸和样式的配件他心里门清，然而当他看清图纸内容后，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这特么是瞧不起谁呀！

两个对称椭圆被内凹横轴连起来，一根细线系在横轴上。

瞅着纸上简单至极的配件图示，胡振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清河厂连这种东西都没办法加工，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真是这个图纸？你们该不会是拿错东西了吧？”胡振国惴惴不安地问道，没办法对方需要的配件实在太简单，简单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苏秦认真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虽然结构简单但是我们确实需要。”

胡振国点点头：“那能行，这种东西我们可以加工，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数量，还有这价钱具体怎么个算法？”

苏秦竖起三根手指：“保证质量并且按时完成订单，每个我给你们三毛钱。”

三毛钱？

相较于配件的简易制作工艺，这价格已经算是高的了，但胡振国觉得还可以从苏秦手里再争取点。

在他看来，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固然比同龄人出色优秀，但实际年里毕竟摆在那里，再厉害又能有多少待人接物的经验，只要自己说两句悲情话再打两张感情牌，应该就能触动他们的同情心，到时候稍微再提高点价钱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极短时间胡振国就盘算好了一切，满脸为难的抬头说道：“三毛钱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一来是你们要求的量不多，机器设备开启停止都有损耗，二来我们厂很久没有开工，工人日常生活都非常艰难，甚至因为没钱生病了都只能硬扛着，你看能不能再把价钱提高点，不需要太多再往上提高两毛钱就行，我们清河厂全体职工都会感谢你的。”胡振国越说越悲凉，会议室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许多。

接下来的发展果真如胡振国所料，跟随苏秦同来的那个胖子脸上露出不忍神色，嘴巴微微开合显然是动了恻隐之心，然而当他将视线移动到苏秦身上时，才发现对方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唇角微微上翘的自信笑容，让胡振国心中莫名一惊。

刹那间他心底浮起一个念头。

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会议室陷入死寂当中，开始还想劝苏秦答应对方要求的熊飞，这会儿也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刚才随意畅谈的两人怎么都没声了。

苏秦认真地说道：“胡厂长，看来你并没有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刚才告诉你们的价钱并不是商量而是决定，而且那三毛钱里面不光包括给你们的加工费，还包括材料费。”

简直欺人太甚！

胡振国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急促呼吸暴露了他压抑着的愤怒情绪。

苏秦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漫不经心地说道：“胡厂长，在你做出决定前，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整个闻庆类似清河厂的还有很多，而像我这样能够给你们带来好处的只有一个！”

我可以选，你们没得选！

对方一语道破问题核心，胡振国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想挣点钱就得答应对方，否则只能继续守着冰冷的机器设备喝西北风。

干还是不干？

经过复杂心理斗争后，毫无主动权的胡振国最终答应了苏秦的要求。

当他说出“我们做”这句话以后，整个人都从愤怒情绪中退了出来，开始仔细审视坐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从容不迫，镇定自若。

年纪轻轻甚至还有未脱稚气，但实际表现出来的能力着实惊人，这些年胡振国也见过无数年轻人，但从来没有人像苏秦这样进退有度洞若观火，说出的每句话都能直插要害，长此以往肯定能出人头地。

双方已经大致谈妥，苏秦脸上露出和煦笑容：“胡厂长你没必要纠结，虽然每个配件只给你们三毛钱，但我们要的数量可是非常惊人的，如果双方能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你们也能赚不少钱。”

“能有多少？”

“那得看我们能合作多长时间，时间足够久的话，几十上百万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百万个？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什么配件需要那么多？”

“……”苏秦轻笑一声没有作答，有些事情虽然迟早被发现但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胡振国也是聪明人，知道对方不打算告诉自己，连忙道歉说是自己冒失了。

苏秦继续说道：“大致问题谈妥了，有些事情我还是打算提前说出来，省的后面双方发生纠纷。”

“这是自然，防患于未然比事后补救要好的多。”

“嗯。考虑到清河厂长期处于停工状态，不仅机械设备缺乏维护保养，操作工人也没以前娴熟，生产质量和效率还有待商磋，所以打算前期先定两千个看看情况，如果各方面都满足要求再继续合作，你看这样如何？我知道这样有些过分，但我希望胡厂长能理解我的难处。”

苏秦这样要求也是没办法，他们现在全部身家也就九百块钱，还没到随便拿钱砸人的时候，每笔钱的用处都要经过细致安排。

两千个，胡振国砸吧砸吧嘴有些失望，但既然前面已经应下这单生意，这时候他也没想过拒绝，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们厂加工加工精度的确比不上国外进口设备，但质量方面绝对可以给你保证。”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秦暗暗松了口气，直接从那沓钱里面数出三百元交给对方：“胡厂长，我们之间只是初次合作，按理来我只需要先付定钱，等到提货的时候再交尾款，但是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所以先付给你们一半的货款，剩余部分等到交货时一并结算，你觉得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有三百块钱我也好跟工人们开口。”胡振国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别小看这三百块钱，在工人眼里很可能就是清河厂起死回生的征兆。

有了苏秦主动释放善意，胡振国也不再纠结前面，非常爽快地打了收条。

收条上不仅注明收到款项的数目和时间，同时也约定交货日期就在一周后，虽然正规性和有效性不及协议契约，但上面双方签名手印俱全，只要对方还想要尾款就得按期交货，苏秦倒也不怕对方耍什么花招。

搞定所有琐碎事情后，两人被胡振国亲自送出厂区。

直到走出几百米后，全程充当看客的熊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震撼，对苏秦竖起拇指道：“你太厉害了，我开始还怕谈不成，没想到那姓胡的厂长，就是让你随便揉捏的面团，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苏秦微笑说道：“这还不简单，你就瞅准对方的弱点招呼，哪里薄弱就可劲朝那里下猛药，自然而然就能让对方屈服。”

熊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逼他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现在咱们把代加工的人也找好了，很快就能拿到两千个悠悠球，接下来是不是该再去黑市摆摊了？”

苏秦摇摇头说道：“黑市摆摊？如果以后你闲的没事做可以去摆着玩，现在嘛，那里已经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了。”

以前悠悠球数量不多时，他们还可以亲自上阵摆摊销售，虽然费时费力最后也都能全部卖出去，但跟清河厂谈妥以后再用这种办法就不行了。

有专人负责加工生产，悠悠球产量会实现跨越式的爆炸增长，而且随着清河厂工人熟练程度逐渐提高，加工单个悠悠球的时间也将会缩短，产量必将再次缓慢提升，这时候如果还将街边摊位当做重点来照顾，就是把他们三个人累死也卖不完那么多悠悠球。

所以必须要赶在悠悠球批量下线以前找到合适的销售点，通过出让部分利润来进行大面积铺开。

自1978年改革开放拉开序幕后，尽管国家还没有明确承认个体私营，但也不像原来那样坚决取缔，逐渐意识到个体私营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必要补充，得益于这一点，全国各地商贩们不用再东躲XZ的当地下党，各种类型的私人商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短短两年全国就出现了十几万家私营商店。

而苏秦下面要找的目标就是他们。

只有彻底打通加工厂到商店这条线，他的玩具销售体系才算勉强建立完善。

两人骑着车回到农机厂，贾晓亮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按照苏秦说的给刘老三提醒，知道直接插电源会烧毁游戏机，刘老三当时也是后怕的不行，心里不禁暗自感谢提供消息的苏秦，打定主意下次出去进货时，说什么都要帮他将电脑带回来。

听两人说完去石楠县的全过程后，贾晓亮惊呼道：“两千个，这么说你们已经拿下代加工厂了？”

他原以为两人这次去肯定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整个过程竟会如此顺利。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晓亮你没看见那个胡厂长的表现，在苏秦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几句话就把对方给拿下。”熊飞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感觉就好像办成事的是他一样。

“那我们下面怎么办？”贾晓亮问道。

回来路上已经听苏秦讲过后续计划，熊飞总算找到机会嘚瑟了，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下一步至关重要，要找市区里那些开商店的，争取让他们从我们这里进货，由他们来帮我们卖悠悠球。”

然而熊飞还是没能嘚瑟起来，贾晓亮根本就没看他，视线始终聚焦在苏秦身上，用无声行动告诉熊飞，我只相信苏秦说的话，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得靠边站。

信任苏秦，这是两人最近达成统一认知。

瞧见熊飞吃瘪的模样，苏秦轻笑两声：“大致情况就是熊飞刚才说的那样，下午我们抽空弄几个悠悠球样品出来，过两天就去市区挨家挨户的推销，只要能打开这条渠道，以后坐在家里就能赚到钱！”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苏秦这句话直接刺激到两人的神经，瞬间就让他们情绪激荡斗志昂扬，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