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您说谁?”元倾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甫夜寒?那个仗势欺人的小胖子?
“夜寒那孩子父王也见过几次,虽然年纪比你只大了两岁,但其胸襟才略却不见得就输的他父王半分,若能假以时日又得以适当时机,定能超过宁王的功业。你这次去宁国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他……”
“父王!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一个仗势欺人的胖子有什么好的?”元倾城难以置信的望着华王,“再说,他是夜笙的哥哥,按辈分我还是他的姨母呢!”
“胖子?他胖吗?那孩子来过几次,我见他也生的器宇轩昂,丝毫不逊宁王当年啊?再说他是前王后所出,又不是倾国……”不知倾城与夜寒有什么过节,每次一提到皇甫夜寒倾城就没什么好脸色,眼见女儿对自己怒目相向华王也只好急转话锋,“要不安国的六王子上官景轩也不错,文质彬彬,德才兼备……哎呀!”
倾城总算听出来了,原来父王是真的打算趁这次大典把自己卖出去!怒火上头元倾城一脚踢在了华王的摇椅上:“既然条件这么合父王的意,干脆您嫁给他好了!”
险些被晃到地上,华王被内侍扶着勉强从摇椅上爬起来,而倾城早已不见了踪影,见内侍们还像木头人一样傻站在那里不禁大为光火:“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跟上去看看,别让公主气坏了身子!”
不同于华国宫城内的热闹,宁国凤鸣殿内一片沉静,一袭明黄凤袍的元倾国单手托颊侧卧在贵妃榻上小睡,两侧的侍女们轻摇着彩羽扇为王后取凉,安静的殿内唯一可听到的声音就是清风吹来时,殿门口的玉珠帘迎风拂动,互相碰撞发出的一阵阵簌簌声。
见一抹玄青身影悄声挑帘进来,侍女们刚要跪拜就被来人阻止。身边的内侍赶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到榻旁,来人接过侍女手中的彩羽扇轻声坐下,继续为元倾国扇风取凉。
过了一刻多钟,元倾国才慢慢醒来,见宁王坐在榻边亲自执扇倒也不见太吃惊的样子,抬手让侍女们慢慢的扶坐起来才冷冷的训斥底下的侍女:“连陛下都敢指使了,这张榻子是不是现在也要让给你们坐?”
侍女们惊惶失措,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倒在地,却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王后不要怪责她们,这都是我的意思。我见王后睡得正熟不忍打扰,才要了这彩扇的。”宁王皇甫旌对奴婢们一摆手,“我和王后还有事要谈,你们先下去吧!”
奴婢们怯弱的抬头看元倾国的态度,见王后没有说话才安心的一一退下。
“此次岳丈六十大寿,想必其中的深意王后早都知道了吧?”皇甫旌温暖的大掌握住元倾国冰凉的双手,掌心不健康的冷意让皇甫旌不禁皱紧眉头。
元倾国想撤回双手却反被他更紧的握住,也就不再挣扎:“我父王只有两个女儿,元氏一族但凡近些的多年前的那场平乱中也死的差不多了,这次假借庆寿之名为倾城选婿,只怕就连坊间小儿都看的出来:得倾城者,必得天下了!”
“得倾城者得天下……王后说的不错,”皇甫旌在心里玩味着这句话,“此次贺寿空前热闹,各国王侯公子都是争破了脑袋也要去的,听说就连安国最有可能立为太子的六王子上官景轩也去了……”
“太子殿下不也在被邀之列吗!”不愿再听谁提起那个姓氏,元倾国冷声打断皇甫旌,“听说我父王也邀了太子,不是吗?”
“不错,岳丈的确邀了寒儿,孤王这次过来,也是想征询王后的意思。”皇甫旌深深的望着元倾国,像是在询问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臣妾的意思?”元倾国冷哼了一声,抽回手起身下了软榻:“陛下是想听臣妾的真话还是想听臣妾的假话?”
“孤王想听的……自然是真话。”皇甫旌仿佛已经料到了她的意思,眼里熠熠的光亮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论说上一辈的过节不该祸延到下一代,可臣妾这样想,太子未必这样想。扈玲珑那贱人临死前的诅咒或许陛下已经淡忘了,可臣妾忘不了,想来她的亲儿子更忘不了!太子从来不提他母亲的事,可他对当年的事越是只字不提,只怕将来我们母子落到他的手里的下场就越是凄惨。”
皇甫旌默默的听着,妻子和儿子的战争,他不管帮谁对另一方都是伤害。
“可太子立长不立幼,臣妾虽然担心夜笙的将来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如今倾城选婿,若是能借小妹之力化解了这十年仇怨对臣妾而言那是最好不过!但若太子执意抱恨不放,臣妾母子的性命也只能任他处置了!”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王后又何必总抓着不放,”见元倾国赞同自己的意见,皇甫旌也算放下了心,他叹了口气,将元倾国轻轻拉进自己怀里安抚道:“王后和寒儿、笙儿两兄弟是我此生最亲近的人,无论伤了谁都等于是在我的心口捅上一刀。此次选婿若能化解了怨仇那是最好,若是化解不了……”
“王后……”皇甫旌扶起怀里的元倾国,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一样紧紧的扣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几近恳求的问她,“若我废了太子改立笙儿,王后能善待寒儿吗?”
指尖深陷入指肉之中,分不清这麻木的痛觉是快乐还是痛苦。元倾国回望着皇甫旌热切的眼神,知道这种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句“会”,她想要的一切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入自己的手中。可恨得再痛苦,报复的再痛快,面对皇甫旌眼底的那抹恳求和脆弱,她终究还是不能狠不下心去骗他:“陛下觉得,换做是太子,他会善待我们吗?”
“你、你……”扣住元倾国双肩的力量一阵颤抖渐渐松了下来,皇甫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懂了……”
凤鸣殿安静了这么多年,可元倾国第一次为这种安静而感到坐立难安。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皇甫旌缓缓的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的就踉踉跄跄往殿外走去,殿门口有一盆皇甫夜笙种的茶花,从来没有碍过谁的路这次却硬生生让十几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元倾国听见响动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望着珠帘外的那个身影,却始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去。原以为恨一个人恨到极致,伤害那个人就会让自己快乐,可到头来真的伤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远比十年前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