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脏污的纱布罩住,光线艰难地挤进来,把整个客厅都染上了一层了无生机的冷色调。
陈屿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准备最后一碗汤。
他脱下质感精良的风衣,随手扔在沙发上,那件衣服是我上个月用自己的信用卡刷了三万块买的。
“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累死我了。”他扯了扯领带,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一副理所当然的帝王姿态。
我没有回头,只是把汤盛出来,声音平淡无波:“都是你爱吃的,清蒸鲈鱼,板栗烧鸡,还有一个松茸汤。”
三年来,我早已将他的喜好刻在骨子里。
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衬衫要熨烫到什么程度,袜子要分颜色深浅摆放。
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维持着这个家的运转,也维持着他体面的生活。
饭菜上桌,他心满意足地吃着,我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地喝着汤。
“对了,晚晚。”他擦了擦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这个给你。”
我抬眼看他。
他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居高临下的宽宏大量:“我年薪不是涨到260万了吗,以后这张卡就交给你了,家里的开销你看着办。别老说我不管家。”
他语气里的恩赐感,仿佛给了我天大的荣光。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心脏的位置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波澜。
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要把工资卡交给我。
我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了银行APP。
陈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大概觉得我只是做做样子。
我输入他告诉我的卡号,密码是他自己的生日。
登录,查询余额。
手机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孤零零的数字,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狠狠地刺进我的眼睛里。
【账户余额:100元】
一元。
我年薪260万的丈夫,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晚上,递给我一张余额一元的工资卡,告诉我,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我了。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值一块钱。
原来我三年的付出,我燃烧的青春,我放弃的晋升机会,我为这个家掏空的一切,就值一块钱。
空气死一样地寂静下来。
陈屿的表情尴尬又恼怒,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真的当面去查。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咳,钱……钱都转给我妈了。她以前是厂里的会计,会理财,放在她那里比我们自己拿着强。你需要用钱,跟她说一声就行。”
跟她说一声。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屈辱的、心冷的画面瞬间翻涌上来。
我曾高烧到395度,浑身发软,打电话让他回家带我去医院。他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我在陪我妈逛街呢,她难得高兴。你自己点个外卖,吃点药睡一觉不就好了?多大点事。”
那天,我一个人蜷在冰冷的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最后是自己挣扎着打了120。
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婚前他家付了首付,名字写的他一个人的。婚后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是我50万的年薪在还。
家里所有的水电煤气、物业费、日常开销,是我在付。
他身上从几万块的西装到几百块的***,是我在买。
就连他爸妈每年两次的出国旅游,一次欧洲一次澳洲,十好几万的费用,也是从我的卡里刷出去的。婆婆王秀莲当时还假惺惺地说:“哎呀晚晚,让你破费了,等妈以后有钱了还你。”
而她儿子,那个年薪260万的IT技术总监,三年来,在这个家里唯一的贡献,就是他这个人。
我曾经以为,爱可以感化一切。我以为我只要付出得足够多,就能让他看到我的好,就能让他从那个原生家庭里真正地“独立”出来,和我组成我们自己的家。
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
我不是在组建家庭,我是在精准扶贫。
扶一个心安理得的成年巨婴,和他背后那对贪得无厌的吸血鬼父母。
我的心,在看到那个“100元”的瞬间,彻底死了。
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最后一点火星,也终于熄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关掉手机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看着陈屿,一字一句地说:“公司有个外派名额,去上海总部,半年。我申请了,下周一就走。”
陈屿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更没想到我的反应不是大哭大闹,而是如此平静的通知。
几秒钟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去吧,也好。出去散散心,冷静冷静。”他往椅背上一靠,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正好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出去看看就知道,还是家里好。”
他以为我是在闹脾气,在欲擒故纵。
他以为我离不开他,离不开这个家。
我没再说话,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天晚上,我开始收拾行李。
我只带走了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的化妆品,我自己的书。
所有他买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支牙刷,一个杯子,我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那里。
他送我的那些包和首饰,大多是我自己付的钱,他只是在纪念日的时候拿出来,扮演一个慷慨的丈夫。我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在衣帽间的柜子里,一样也没带走。
我要走得干干净净。
临走前一天是周日,我花了一整个下午,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地板光洁如新,窗户明亮透彻。
我甚至去了一趟超市,用我自己的钱,将那个巨大的***门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水果、蔬菜、肉类、牛奶、饮料,分门别类,足够他们一家吃上半个月。
我做完这一切,看着这个我付出了三年心血,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家”,心中一片荒芜。
周一早上,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陈屿还在卧室里睡觉。
我没有叫醒他。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手机。
我打开通讯录,找到“老公”这个刺眼的备注,按下了“加入黑名单”。
然后是“婆婆”、“公公”。
一键拉黑,干净利落。
我只留下了微信,因为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