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桃是福东县东柳镇一户人家的二女。
殷桃爹少年中了秀才,被推荐入府学读书,本以为前途光明,可一晃十几年,依然还是个秀才。
殷桃娘是祖父祖母在世时选中的童养媳。
不得不说,两位老人眼光独到。
这么多年,殷桃娘靠着一手绣技,硬是让殷桃爹在府学悠哉十几年而不用为五斗米折腰。
只是,因多年操劳过度,殷桃娘双眼有些模糊了。
幸而大姐殷兰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手绣活灵巧秀美,更得夫人小姐的喜爱,如此也大大缓解了殷桃娘的压力。
十七岁的殷兰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约温柔,容貌秀美,只是还未曾定亲。
殷桃娘挺着大肚子坐在过道口,正低头绣一幅富贵吉祥万鸟朝凤炕屏。
绣品不大,但是里面花和鸟很多,所以已经绣了两个月了,再有一月光景方能完成。
十四岁的殷桃满头大汗地跑回家,推开虚掩的院门,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殷桃娘抬起头微眯了眼,稍后才看清楚幺女的裤脚和鞋都只有半干,手里还提着个小半人高的鱼篓。
她忙从身上抽出一张帕子,心疼地招呼殷桃:“快过来擦擦汗,大中午就不见人影,作甚弄得如此狼狈。”
殷桃几步就跑到廊下躲避烈日,乖乖站着让娘擦脸,惬意地享受来自娘的宠溺,一双杏眼笑得如月牙!
“娘,我昨日傍晚在镇外河边放的篓子,看,里面有好几尾鱼呢,今晚熬鱼汤喝,这个最是补眼睛。”
殷桃娘给女儿擦汗的动作又轻柔了几分,慈爱的看着幺女:“你做什么娘都爱吃,下次不要如此辛苦了!”
又冲着里屋喊了声:“兰儿,把井里凉着的绿豆水拉上来给你妹妹解解暑。”
“是,娘。”
清脆悦耳的话音一落,旋即殷兰踏出房门。
只见她伸出纤指对着小妹点了点,嗔道:“瞧瞧你这样子,哪有姑娘家如同你这般野的,我瞧着也该拘着在家学学女红才是。”
殷兰身着一条浅色布衣裙,乌黑秀发梳了个双螺髻,斜插了绢花,娟秀小巧的琼鼻配着秋水似的双眼含笑带嗔地看着殷桃。
由于是长女,幼时颇得爹爹疼爱,曾亲自教导过识字看书,比镇上富户家的姑娘都多了几分书香之气。
哪怕日日见到这小美人姐姐,殷桃亦时常叹服她的容貌气质。
不过,殷兰总是很安静,于是她很喜欢逗这个姐姐。
冲着殷兰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殷桃往院中水井跑去,道:“不用姐姐帮忙,我自己来。可别让大太阳把玉一样的人儿给晒化了。”
身后传来娘的笑声和姐姐羞恼地呵斥声。
走到井边,先把鱼倒入大木盆中,摇起水井里的水桶,先端出陶碗放到一边,又打了水倒进木盆中,快翻白肚的鱼儿尾巴用力拍打,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殷桃的脸和衣服。
殷桃笑道:“让你们再逍遥片刻,等姑娘我喝碗凉水就来收拾你们。”
看小女儿活泼的样子,殷桃娘抚摸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忍不住笑了。
长女温婉,小儿亦是注重礼仪的古板性子,只有这幺女古灵精怪、活泼的很。
一想到女儿三年前重病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就不忍拘着她,且让她快活几年吧。
就算渴的不行,殷桃还是先端着凉丝丝的绿豆水递给娘:“娘,你先喝,不过这个寒凉,你不可贪多!”
殷桃娘笑着摇头:“我们喝过了。这碗是你姐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姐!”冲着姐姐甜甜一笑,殷桃立刻喝了一大口,有些惊喜地抬眼问:“咦,甜的?”
接过绣品低头认真绣花的殷兰轻抿红唇,笑道:“今儿有卖饴糖的货郎打巷口叫卖,娘让我去给你买了一块,好哄着你不要乱跑。”
虽然知道姐姐最后一句是开玩笑,可她却知道特意给她买饴糖是真的。
穿堂风吹来很凉爽,比前世的空调还舒服。她慢慢喝着,只觉得这一丝甜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