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北心下点头,注意到死者旁边有把唐刀模样的仿真刀,是母亲鱼小北铺子里的常见款式,上面沾满鲜红的血液,应该是凶器。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可以确定的是老娘不在第一凶案现场,即便与案情的凶器上有因果关系,但是不能因为老娘是个卖刀的,便说她是凶手吧。
“岂有此理!你们几位是不把贞观律法放在眼里啊,大家伙儿来评评理,暂且不说这刀是不是北趣阁的,就算是!难不成天底下所有杀人案不去追究凶手,反倒去抓捕卖刀的商贩,那不是本末倒置,草菅人命吗!吾乃当朝房太师之子,我爹在朝中位高权重,不料长安竟有小吏作祟,明天我就让我爹铡了他们的脑袋!”
房遗北给母亲一个放心有我的眼色,光着膀子鼓燥着百姓。
“房家之子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日复一日,长安城下岂不是只知房而不知李?今夜命案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女人,商人逐利可以理解,但卖了假货以至人死,如此作奸犯科,大唐律法岂能容她!”
随着铿锵悦耳的声音,从旁边的一个精致华贵的马车里款款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端的是清纯可人,灵动妩媚,在月光下如同广寒忘夜,在烟火众如同妲己撷花,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世难得。
这是……高阳公主!!!
人群中立马有仕子惊呼,高阳在长安的热度向来居高不下,堪称大唐顶流。
“儿啊,凶手就是这女人,是她亲手将人杀死,居然还在那里大言不惭,老娘刚才差点被斧钺加身,而她居然还能逍遥法外,你爹乃当朝太师,权柄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定要将这个女子绳之以法,以泄老娘这口恶气。”
房遗北暗叹鱼小北不愧是自己的亲娘,在败坏房玄龄名声一事上和自己算是旗鼓相当。
只不过此女的身份让人头疼,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高阳公主!
房遗北挪到母亲旁边,低声问道:“老娘,你可别乱说话,你就是胡乱攀咬你倒是换个人啊,这女的咱家惹不起。”
鱼小北丝毫没有觉悟,而是义愤填膺的道:“今日在场的诸位都能作证,人便是这女人杀的!再者你爹房太师权柄滔天,咱们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她是公主不是!”
高阳公主闻言呵呵一笑,随即道:“本公主今日本不想暴露身份,免得被坊间误谓用身份压人,但如今你房家想只手遮天,也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拿下!”
“公主?”鱼小北张大了嘴巴,这年头街上随便一个杀人犯都能当公主了吗,那老娘岂不是王母在世了。
怀疑归怀疑,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惹到皇家,总归不好收场,旁边的百姓们也是纷纷惊叹。
“我看谁敢草菅人命,都退下!”房遗北也大喝,好你个高阳,还没成婚就要对婆婆下黑手了,拿我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了吗!
当然人家公主肯定不放在眼里,不过此案并不简单,自己的老娘和未来媳妇儿同时陷身其中,一个处理不好,带来的后果都是难以估计的。
最为痛苦的是那几个武侯,瞬间欲哭无泪,怎么一个来头比一个来头大,刚开始只知道这少女来自宫中,以为是哪个娘娘手下的宫婢,没成想居然是公主殿下。
武侯们确有小心思,惹不起宫中的贵人,自然把主要罪责担在民妇身上,没曾想北趣阁老板娘又是当朝宰相的姘头,又加上眼前面冠如玉的少年自是宰相之子,拿捏不当便是政治事件。
难,太难了!
那年长的武侯立即跪下道:“市政司武侯吴合,参见公主殿下,之前有冒犯公主之处,还望见谅,只是此事已经超出坊司的管理范围,请公主稍等,长安县令片刻便到。”
高阳公主瞪着房遗北,没曾想,天下还有如此粗俗鄙陋的男子,居然敢违抗自己,而房遗北则是一副你咬我的神情,更加令高阳公主不爽。
武侯吴合见没人理他,自顾站起来领着武侯们到一边道:“立即封锁坊市,凡是与案件有接触的众人,一个也不许离开,放烟花哨,把周围巡逻的不良人集结过来,今夜要出大事了。”
“吴头,大事?什么意思,刚才你不还自信奕奕的说是普通失手杀人案吗,这会儿怎么变成一副丧事的模样。”
吴合小声道:“今夜杀人案,两个嫌疑人都是大人物,直接杀人的是公主殿下,间接促使杀人的是房相的姘头,便是大理寺、刑部、御史监台三司,恐怕都觉得棘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琢磨着公主和北趣阁的老板娘,必有一人会被陛下处死治罪!”
“啊……,不论是公主或者北趣阁的老板娘,都牵连甚广,陛下不应该从轻发落吗?”
吴合回答道:“非也,昨日我听我小舅子说,贞观律刚重新修订,目前正是大力推行的时候,而事情越闹越大,等不及明日便会震惊长安,即便是皇亲国戚,不严厉处置怎么以儆效尤,以印律法公正。”
…………
另一边的房遗北和高阳公主两人互相鄙视了一会儿,也暂时奈何不了对方,不过旁边老妇人的哭声,还是让房遗北内心悸动。
他来到老妇人旁,蹲下仔细观察死者伤口,确是用兵刃穿透胸膛所致。
“老夫人,死者已已,生者节哀。”房遗北安慰道。
“黄天无情,厚土不眷,今日老身痛失爱女,你不必假惺惺相劝,若有良心,日月可鉴,让真凶伏法,一命赔一命!”
房遗北顿时哑口无言,而旁边一清丽女子上前搀扶老妇人道:“娘,民不与官斗,亲手杀死紫缳的真凶便是当朝公主,妹妹她死也是白死了!”
“我的缳儿啊!”老妇人听了女子的话,呼天抢地的尖叫,和刚才说话的女子抱头痛哭。
旁边的围观百姓无不落泪,皆是同情这母女三人的遭遇,房遗北暗叹,此事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