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医生要我休息一段时间，我拒绝了。

周一上班，没有人看出我的异样，也没人知道我和顾清风一起出了车祸。

顾清风请了病假，公司知道他出了车祸，组织了大家一起去医院看望他。

我没有去。

顾清风也没有联系我。

有时我会打开聊天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两个月前的工作对接上。

我盯着那个头像静静的看着，想问他身体怎么样？还想问他和林清之间的事。

信息删删改改，但是最后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深秋的时候，顾清风回来了，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显得更加脆弱清冽。

他和原来一样，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对前来关心的人，不管是谁，依旧礼貌客气，张弛有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坐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正对着我。

他时不时的抬起头和对面的人说话，我戳着碗里的米饭，无心吃饭。

快要吃完的时候，他忽然朝我这边看过来，紧紧的盯着我。

眼神深邃，眼角眉梢尽是无奈。

我楞在原地，一颗心跳的也越来越快。

后来的那一整年，我都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总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开会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茶水间，电梯里，甚至是公交车站台前。

他就站在我对面，直直的看着我，目光灼热，我不敢直视。

樱花盛开的时候，公司组织了团建，樱花基地露营活动。

我带着月月一起参加。

帐篷是需要自己搭建的，我第一次接触，总摸不上门道。

顾清风突然走到我旁边的空地上，慢慢的开始整理工具。

我呼吸一窒，手脚似乎都开始不听使唤了，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好像在等我。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砰砰跳着，我不敢直视他的方向，手忙脚乱的跟着他的动作慢慢将自己的帐篷搭了起来。

看着立起来的小帐篷，心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不自觉的看向顾清风的方向，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表情满是赞赏。

内心忽然莫名升起小小的骄傲，拿出手机想拍照留个纪念。

顾清风正低着头看着地面，我心下一动，稍稍偏离了手机镜头，将顾清风的身影放在角落里，拍了下来。

也偷偷的将那个身影放在心底藏了起来。

睡觉的时候，我听到旁边的帐篷里，传来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我翻了个身对着顾清风的方向。

两个帐篷离得极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我们彼此沉默着，没说一句话，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我听到一阵悠长的叹气声。

「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我蜷缩着身体，紧紧攥着衣角，忍过了那阵令人窒息的疼痛。

「嗯，还好。」

即便我再怎么掩饰，还是被浓重的鼻音出卖了。

顾清风的呼吸又加重了几分，「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点了点头，在心里呐喊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嗓子却僵硬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浑身颤抖，就连指尖都跟着激烈的叫嚣着。

原来有些感情，并不是靠压抑和隐忍就能消散，反而会越来越加重。

顾清风好像坐起了身，对面传来急促而杂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平静了下来，哑着嗓子悄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睡吧！没事了。」

10.

第二天回来的时候，顾清风开车送我们。

月月在后座睡着了，大手大脚的霸占了整排后座，我不得已换到了前面副驾驶的位置。

我不敢抬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到家的时候，我如释重负，正要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胳膊被人拽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顾清风的脸瞬间出现在眼前，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我的脸瞬间蒸腾起一股热气，眼神赶紧下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整个人都好像被包围住了一样，我想要逃离，却被禁锢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顾清风，你别......」

男人的动作一滞，鼻尖轻轻贴着我的鼻子，嘴唇的距离只在分毫之间。

11.

良久。

顾清风微微侧过头，嘴唇擦着我的嘴角，划过脸颊，停留在我的耳廓。

然后将我抱进怀里。

他用力的抱着我，就好像要挤尽我们之间所有的空气一样。

沉重的呼吸，每一下都好像砸在我的心上。

我靠在他的颈窝，良久不敢动。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停的呢喃着我的名字，浅浅，浅浅......

声音低沉缠绵，混在呼吸间，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耳边传来顾清风急促和沉闷的心跳声，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将自己的头更深的埋进他的颈窝，用力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周浅，就这一次，哪怕你真的罪该万死。

周一上班的时候，顾清风没有来。

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人在楼下咖啡厅等我。

我在楼下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职业装的女人。

她向我招手，我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是林清。

我坐下后，她冲我笑了笑，将面前的一杯柠檬水推了过来，

「我也不知你爱喝什么，就擅作主张了。」

我小声的道了声谢，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的女人。

「我和老顾大学认识，追了他三年。他那个人冷冰冰的，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只有我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表面而已。」

「我心里也明白，他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只不过是因为我追他的时候闹的太大，被架的太高，他不答应，我没办法收场了。」

「我呢，就是吃准了他这点，知道他面子薄，心又软，才敢那么明目张胆。」

我安安静静的听着，从她的嘴里，渐渐描绘出青涩稚嫩的顾清风。

原来，他以前是这样的人。

「对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上次出车祸，幸好有你在。」

我连忙摇头，「没事的，当时......」

我正想解释，却被林清打断。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婆婆和我说了，当时你一直等在医院。」

心里瞬间万般羞愧涌上心头，脸颊渐渐发热，指尖开始颤抖。

林清忽然靠近我，握着我的双手，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不容易，咱们都是做女人的，我能理解你，」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也能理解我的，对吧？」

我的嗓子梗了一下，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笑笑，点了点头。

林清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神真挚的看着我，

「这个社会对女人本就严苛，咱们可不能自己人为难自己人了，你说对吗？」

我努力控制着眼泪不掉下来，心里的道德感冲上大脑，化为无尽的愧疚。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没有指责，也没有嘲讽，只静静的说：她理解。

我之前的那些小心思在她面前忽然就成了一地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