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玲去县里上学的前一晚,我几乎一夜没合眼。
把她的行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么。
学费、生活费都用油纸包了好几层,藏在行李最隐秘的地方。
“妈,够了,带太多钱了不安全。”桂玲拉着我的手说。
“穷家富路,在外面别亏着自己。”我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县里不比镇上,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女孩子家……
“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桂玲靠在我肩膀上,“你在家也别太累,等我以后工作了,挣钱养你。”
一句话,说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不用你养,妈只要你好好的。”
第二天,我送桂玲到村口,坐上去县里的早班车。
车开走了,扬起一片尘土。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心里空了一大块。
回到家里,那种冷清的感觉几乎让人窒息。
赵国良不在家,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墙上桂玲的奖状,深吸一口气。
不能垮。
桂玲还需要我。
我得挣更多的钱。
编织袋厂的活不能丢,但采山货毕竟看天吃饭,不稳定。
我琢磨着,能不能做点小生意。
听说现在政策松动了,镇上有人开始摆小摊卖东西。
我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
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小孩零嘴的,还有卖自家种的蔬菜的。
我盘算了一下本钱,卖菜本小利薄,而且我们村离镇远,不划算。
卖零嘴?我不懂行。
最后,我把目光投向了卖布头和小饰品的地摊。
那些花花绿绿的丝线、发卡、橡皮筋,还有碎布头,看起来本钱不大,应该好上手。
我咬咬牙,把手里最后一点积蓄拿出来,又跟厂里一个相处还不错的姐妹借了点,凑了二十块钱。
然后,我坐车去了县里的批发市场。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我有点眼花缭乱,也有点胆怯。
但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家一家地问价,比较。
最后,我用二十块钱,批发出了一小包五颜六色的橡皮筋、发卡,还有一些零碎的布头,可以做头花或者缝在小孩子衣服上。
东西不多,塞在一个旧布袋子里。
下一个赶集日,我起了个大早,没去编织袋厂,请了半天假。
提着我的布袋子,来到了镇上的集市。
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铺开一块塑料布,把那些小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心,跳得厉害。
脸上也在发烧。
从小到大,我还没干过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
周围都是吆喝叫卖声,只有我,低着头,不敢看人。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妇人走过来,挑了两个橡皮筋。
“多少钱?”她问。
“一……一毛钱两个。”我紧张地说。
妇人付了钱,拉着孩子走了。
看着手心里那枚还带着体温的一毛钱硬币,我愣了很久。
这……这就卖出去了?
虽然只有一毛钱,但这是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
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成就感,涌上心头。
慢慢地,我开始敢抬头看人了,也会学着旁边摊主的样子,小声吆喝几句。
“看看头绳发卡嘞,便宜好看……”
一上午下来,竟然卖出去一小半,赚了两块多钱!
比我一天工钱还多!
我高兴极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
看来,这条路走得通!
从此,我开始了白天在编织袋厂做工,赶集日就去摆摊的生活。
虽然辛苦,但看到攒下的钱一点点多起来,心里就充满了希望。
我给桂玲写信,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读书,不用惦记。
桂玲也经常写信回来,说她在学校很好,老师很看重她,同学们也相处得不错。
她还说,她参加了学校的什么竞赛,得了奖,有奖金。
她把奖金寄了回来,让我别太辛苦。
我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又欣慰,又心酸。
这孩子,太懂事了。
摆摊的时间长了,我也慢慢摸出些门道。
知道哪些货好卖,哪些不好卖。
知道怎么跟人讲价,怎么招揽顾客。
我的小摊子,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头绳发卡,还添了些袜子、手帕之类的小物件。
收入比以前稳定了不少。
村里人看到我,眼神也更加复杂。
有佩服我能干的,也有背后说我“钻钱眼里了”“不像个女人”的。
我都当没听见。
女人怎么了?
女人靠自己双手挣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然而,就在我觉得日子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麻烦,又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