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头一回见这两位。
一位老人正是父亲的未来岳丈,国子监祭酒周大人。
那另一位富家翁模样的,便是自己未来的岳丈刘员外。
二人忙把岳丈迎进屋中,搬来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方桌。
周祭酒和刘员外面露鄙夷,硬着头皮坐在脏兮兮的长凳上。
刚坐下,周祭酒忙掏出个信封来,递到赵守正面前。
“你们家遭大变,我也是很不安,这是一点小心意。”
刘员外也掏出个一模一样的信封来,递到赵守正面前。
赵守正挑开两封信的封口,先是看到里面各有一张五百两的会票,接着手指一捻,
便从会票下抽出一张红纸来,上头写着赵守正和赵昊的年庚!
这红色庚帖是定亲时,赵家交给周家刘家的信物。
“岳丈深夜到来,有何见教?”
赵守正脸色陡然不悦起来。
刘员外闷声道:“老赵啊,离京路途崎岖遥远,小女体弱多病,难以跟随……”
周祭酒也点点头:“小赵啊,无独有偶,我们家也是类似情况……”
赵昊忽然说道:“理解理解,我们父子可以入赘啊!
我们不介意做上门女婿的,这样小姐们也不用奔波操劳了!如何呐?”
“呃……”
刘员外和周祭酒瞠目结舌坐在那里。
这小子也太臭不要脸了吧!
“贤侄,你不会是在装糊涂吧?”
赵昊冷笑,“两位大人又何尝不是在装,找借口很累的,不妨直言。”
周祭酒也懒得啰嗦:“那我就直说吧,我们想退婚,换回小女的庚帖。
我们是名门望族,亲事讲究门当户对。
你们赵家垮了,只能怪你们自己,收下钱退婚吧。”
“君子言出必践,断无反悔之理!你们休想拿回庚帖!”
赵守正刷的站起身来,就要送客。
赵昊连忙拉住自己老爹,笑呵呵的对面前两位说道:
“看来两位是打定主意退婚了,行吧,只是这分手费....”
“分手费是啥?”
刘员外看到赵昊点钱的动作,瞬间会意,
“这样,只要庚帖到手,我再加二百两银子。”
周祭酒也点头答应。
赵昊摇摇手指,“呵呵,亲事谈不成就谈生意,要拿回庚帖,一人给一万两银子!”
周祭酒和刘员外对视一眼,纷纷笑道:“贤侄,这玩笑也太夸张了吧。”
“谈生意我从不开玩笑,一人一万,钱到贴到。”
“碰!”
周祭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大的口气,你们赵家是穷疯了,太无耻了!”
无耻又如何?
赵昊嘴角冷笑,这个时代如果女子没拿回自己的庚帖,就不算合法退婚。
也就不能找婆家,这事,我赵昊才十六,急得不是我,是他们啊!
“你们赵家得罪了高相爷,这辈子铁定翻不了身了,等你们死绝了,这庚帖自然就没用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堂堂苏州会长捏死你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识相的乖乖交出请帖,否则——”
周祭酒和刘员外放起了狠话。
赵昊站起身,转身从屋内拿出一根长棍,
“大明有律,凡私闯民宅者,打死不究,这里不欢迎你们....”
“送客!”
他将两个信封丢还给二人,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走,我们走!”
周祭酒见势不好,便知难而退。
两人屁颠屁颠的跑掉,刘员外不忘捡起两个信封。
“给我等着,我跟你赵家没完!”
赵昊不搭理两人,而是回头看向老爹赵守正,问道:
“爹啊,马上大比了,你有没有把握在去国子监考一次举人。”
赵守正一听,差点吐血。
还考,他考了三回了啊!
上次考都是二年前的事了,学的东西早还给老师了....
刚要拒绝,去听赵昊道:“爹,今年不同往年,今年有我帮你备考,我有九成的把握。”
赵昊一脸笑意。
前世他作为文学博士,毕业论文写的就是隆庆二年戊辰科科考。
他可是刚好知道今年秋闱考试的考题。
赵守正看着儿子期盼的眼神,不由沉思起来。
这年头,作为纨绔废柴,翻身的希望只能是考取功名了。
“爹,你放心备考,其他的琐事一概都交给我好了,钱不是问题。”
作为穿越者,赵昊不信,自己多了这四百多年的见识,能捞不着钱?
只要有门路,他有信心白手起家。
就在赵昊给老爹做思想工作时,假山后,赵昊的爷爷赵立本正在那里偷笑。
“没想到,我这孙子如此凶悍,看来,我赵家后继有人了。”
赵立本欣慰的笑了笑,转身出了赵府。
此时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双驾马车,稳稳停在了赵立本身旁。
车帘拉开一角,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向赵立本含笑招了招手。
赵立本面不改色,挺直腰板,踏着锦墩上了马车。
待他在榻席上坐定,那美妇便盈盈下拜,眼里满是欣喜之色。
“让大人久等了。”
“不是让你别来吗,不听话?”
“别生气,人家....想早点见你嘛....”
那妇人雍容华贵,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上人。
此时却如婢女般拿起棉巾,亲自侍奉赵立本擦手擦脸。
说着,又俯身给赵立本脱下靴子。
“妾身看大人家两位公子爷似乎没处着落,不如让妾身也安排一二吧。”
赵立本却不领情,硬邦邦道:“他们养尊处优几十年,一个个都养成了废物。
老夫正待借此机会磨砺他们一番!”
说着,赵立本搂住怀中美妇,“快走吧,别让我儿孙撞见....”
.....
第二日,大伯赵守业和他儿子赵显,准备回娘家吃软饭了。
临别之际,赵守业看赵昊父子可怜,咬牙摸出了两锭元宝。
总算是有钱可以吃饭了。
走到集市口,赵昊跟老爹说:“我们在国子监附近租个房吧。”
古代出行不便,家里又没了车马,而赵守正需要每天上下学。
租了马车,大半个时辰后。
父子二人,跟随老经纪来到一座颓败不堪的小院门口。
这里是蔡家巷出了名的贫民区。
院门外的街巷上有不少乞儿,房屋都老旧破败。
周围的墙皮上有鲜红猪血写的几个大字。
“欠债不还,杀你全家。”
赵昊和老爹对视一眼,无奈的走过去。
老经纪将生锈的门锁打开,呀一声推开门。
“进来瞧瞧,多宽敞的院子啊。”
赵昊扫了一眼,只见房屋缺窗少瓦、透风漏雨,破败到无法想象。
看得出至少一年多没租出去了。
赵昊冷冷道:“就这房子也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