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漫天。
大公主带着下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清平侯府,临行之时,叮嘱李御医留下,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好战北宸,不得闲杂人等靠近半步。
珍馐佳肴鱼贯衔尾而入,刘罗锅面上洋溢着真诚的笑意,对着李御医频频举杯,感激他的灵丹妙术,吹捧得天花乱坠。
李御医心里暗自嗤笑刘罗锅的愚蠢,并无防备,酒到杯干,一会儿的功夫,便身子一歪,抱着酒壶醉得不省人事。
屋门打开,沈清歌与涵宝侧身挤了进来。
刘罗锅翻身跪倒在地:“老奴有眼无珠,求王妃娘娘恕罪。”
“你也是忠心护主。”沈清歌摆手:“你让涵宝带给我的那粒药丸我已经看过,药虽然没毒,但是你家王爷吃了,绝对有害无益。
由此可见你家王爷身边危机四伏,防不胜防,必须尽早医治,耽搁不得。”
刘罗锅愣了愣:“大公主真是丧了良心。多亏我家王爷早有提防,否则早就没命了。我等愿以王妃娘娘马首是瞻,求王妃娘娘放手施救。”
沈清歌也不磨叽,命刘罗锅与涵宝守住门口,提防御医突然醒来。
龙凤帐内的战北宸呼吸清浅而又匀称,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仍旧浮肿得厉害。
沈清歌替战北宸重新诊断过脉象,扒掉上衣,然后消毒,定位,利多卡因麻醉,下管引流。
很快,混浊的腹水沿着导管顺畅地流进下面的透明袋子里。
沈清歌取腹水样本做过检测,确定并无感染,这才配置了利水,保肝,解毒,强心的针剂,给战北宸静脉滴注。
最后从手镯空间里取出银针,刺激各大穴位,轻捻慢揉,促进血液循环与神经康复。
不知不觉,一夜未眠。
待到外面天色大亮。人声喧哗,有尖细的嗓音长一声短一声地高唱:“大公主驾到。”
宿醉的李御医猛然惊坐而起,一把碰翻了怀里的酒壶,落地开花。也顾不得收拾,手忙脚乱地匍匐在地,心中叫苦不迭。
沈清歌急忙拔下战北宸手背上的针头,将挂在床架上的药袋子尽数收进了空间里。
大公主一步跨进屋里来,见沈清歌竟然就端坐在龙凤帐内,顿时横眉怒目。
“大胆!本宫昨日便下过命令,让你不得接近王爷半步。你竟然置若罔闻,趁我不在,悄悄潜入房间,究竟有何图谋?”
沈清歌不急不慌:“我好歹也是皇上御笔册封的九王妃,怎么,大公主有权利囚禁我吗?”
“你分明对王爷有不轨之心,本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凌厉的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战北宸身下的引流袋,大吃一惊:“你又对王爷做了什么?”
“引流积液。”沈清歌的回答言简意赅。
大公主一个眼神示意,李御医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知道大祸临头,急于将功赎罪,上前两步,一把撩开锦被,面色大变。
“腹腔乃正气所存之处,你竟然将利器插入王爷腹内,这与刺伤他有何两样?”
大公主狠狠地剜了李御医一眼,责怪他的办事不力,这才指着沈清歌冷叱道:“这一次可是罪证确凿了,竟敢利用邪术加害九王爷,来人呐,将沈氏女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一声令下,身后立即有侍卫上前,就要将沈清歌锁起来。
涵宝顿时就急了,挺身而出:“我九哥身上这管子是我插的,大公主可别冤枉好人!”
大公主一噎,明显是对这小少年有所忌惮:“别人让你三分,本宫可不怕!你若胡搅蛮缠护着她,罪同同谋!”
涵宝一挺胸脯,倨傲地哼了一声:“同谋就同谋!想吓唬本小侯爷么?我去皇上跟前说理去。”
小侯爷?
沈清歌瞧着涵宝放肆飞扬的眉眼,冷不丁地想起一个人来。
以前就听说,战北宸跟前有个无人敢招惹的混世小魔王,姓蒋名涵宝。祖父与父亲原本都是长安王朝鼎鼎有名的先锋官,忠心耿耿,英勇善战。
数年前叛贼内战,父子二人为救当今皇上,身披黄袍,李代桃僵,双双阵亡于叛军乱箭之下。孩子母亲也殉情自尽。
庆功宴上,皇帝念及他父辈救驾之恩,酒后嘴瓢,竟封这小屁孩儿做了忠勇侯。
这小侯爷啥也不稀罕,就喜欢打打杀杀,跟在战北宸身边,自幼也是身经百战,杀人都能不眨眼。
又有战北宸这个护犊子的主儿罩着,行事乖张跋扈了一些。无人敢惹,背地里都称呼他“混世小魔王”。
莫非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将这小魔头当成了温良无害的小书童?
蒋涵宝如此有恃无恐,令大公主顿时心生疑窦,看一眼龙凤帐内依旧昏迷不醒的战北宸,心下一横。
“既然是你自己上赶着认罪,那就怪不得本宫。来人呐,将小侯爷一并带走。”
蒋涵宝挡在沈清歌跟前,得意地一挺胸脯:“放心,就算是进了大牢,有我罩着,也没人敢欺负你!”
相当的爷们儿!
屋内嘈杂不休,冷不丁的,“喔喔喔”一声鸡啼,吓了众人一跳。
扭脸才发现,昨日与沈清歌拜堂的那只大公鸡,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绸缎牵红,跃上书案,拍拍翅膀,精神抖擞地打鸣呢!
雄鸡一唱天下白。
“谁...敢!”
声音如从砂纸之上碾过一般粗哑,也极微弱,却如春雷滚过,令众人不约而同地心神一震,收敛了身上的所有狂妄气焰。
就连大公主也不例外。
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也不自觉地轻颤。
“九,九弟,你醒了?”
床榻之上的战北宸许是受了惊,缓缓地睁开一双深邃冷冽的眸子。就如瞬间云破天开,寒芒乍现,目光所及之处,有杀气弥漫。
侍卫齐刷刷地后退两步,就连肩都低垂下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
刘罗锅激动得老泪纵横,转过身去擦眼角的眼泪。
涵宝扑到床榻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哇”的哭出声来,鼻涕一把泪一把。
战北宸吃力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眸光在沈清歌的身上一顿,瞳孔紧缩令眸光骤然又冰寒了几分,还带着一丝厌憎。
大公主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我就说李御医的医术高明,特意求了父皇,恩准让他前来照顾你。你能转危为安,可都是李御医的功劳。”
战北宸淡淡地吐唇,唇畔浮上一抹笑意:“多谢。”
蒋涵宝不服气,张口想要辩解:“分明是......”
沈清歌在一旁悄悄地拽了拽涵宝的袖子,涵宝的话只说了半截,便卡在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