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又是在顷刻间,我极度心慌的挣开了陈江远的手,双目痴痴的看着眼前高大又帅气的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比记忆里多了几分大人模样,饶是如此,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是席珩,是我从十岁初见他起就傻乎乎放在心里,喜欢了十年的人。他的名字,贯穿了我整个少年时代,填满了我的日记本扉页。那些年,我扎着双马尾跟在他的身后,踩他踩过的石板,吃他吃过的早餐,上他上过的高中,考他读过的大学。
我一直都在追寻他的脚步,直到后来,他不告而别,远出国外。
而我却走向了人生的另一端,嫁人生子。
我曾想过我们的重逢,也曾想过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渐渐的,他就成了我内心深处的秘密,成了儿时年少的欢喜。
直到此时,他就站在眼前。我才觉得,命运竟是如此的讽刺。
天知道,在这一刻,我有多么努力的想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云淡风轻的跟他说一声,“珩哥哥,你回来了?”
可惜,我失败了,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艰难。
我就那么望着他,他也在看着我,他的唇边含着笑意,如春风般温柔,好似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姑娘。
“丫头,你长大了!”
这一声丫头,像是从久远的过去飘来,熟悉而陌生。
我笑了笑,到底是扭捏的回了一声,“是啊,都当妈了。”言语间流出满满的沧桑感,甚至还有些委屈。
我不知道席珩听了会作何感想,只是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着陈江远的面,跟别的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很不妥。我怯怯的偷瞄了陈江远一眼,只见他面色铁青,眼里氤氲出怒气。
然后我主动拉过陈江远的手,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样的举动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我转而看向席珩,“珩……师哥,这是我的丈夫,陈江远。”
接着我又向陈江远介绍席珩,“江远,这是我爸的学生,席珩。”
简单的介绍完,我不敢再看席珩,目光都在陈江远身上,我看到他冲着席珩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拉着我,从席珩的身边走了过去。
我没有回头,跟着陈江远一起走进了别墅里。
我知道的,席珩就在我们的身后。
屋子里,保姆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父母没有理会我和陈江远,直接招呼席珩上餐桌。我算是明白了,这顿饭,席珩才是主角。
我挨着陈江远坐下,对面正好坐着席珩,我还是不敢看他,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父母询问席珩近些年的情况,聊天的内容从学业到工作,再到感情,席珩都很耐心又很温柔的回答着。
如此一来,他们三个倒更像是一家人,我和陈江远反而显得多余。
过不多久,我就能清晰的察觉出陈江远的不自在来,因为他一直在不停的给我夹菜,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夹菜机器。他极少来我家,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全程也都是一言不发。他知道我父母对他不满意,也知道他们把我嫁给他,只是无奈之举。
相较陈江远一贯如常的不自在,我则表现出一反常态的紧张来。
我很想多看席珩几眼,却又碍于陈江远在旁,始终不敢抬头。我也想大方的问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或者现在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可是,我都没有。
我只能从席珩和我父母的对话里,找出一些细碎的片段,然后自己在脑子里拼凑起一幅又一幅不那么完整的画面。同时满心满脑又都是懊恼,懊恼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懊恼我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和陈江远结了婚,稀里糊涂的就生了孩子,甚至于懊恼当时为什么要去做那份兼职,出事的那天又为什么要走那条偏僻的小道……
可惜的是,这诸多的为什么,都找不到答案。摆在眼前的,就是千差与万别。
一顿饭结束的时候,我吃撑了,撑的肚子痛。陈江远几乎没有给我饭后和父母寒暄的机会,就拉着我跟我父母告别,说孩子在家里,太长时间看不到妈妈会哭的。
我自然明白陈江远的心思,他断然不会让我脱离他的视线,跟我的父母独处。
也是在这个时候,席珩站起身向父母告辞。我赶紧趁着他还在,抓着陈江远央求道,“江远,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今天想在爸妈这边住,你先回去,可以吗?”
我的这点心思,被陈江远一眼看穿,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我的父亲,似乎在等我父亲发话。
就冲这一点,我就觉得以前是我低估了陈江远,他真的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我看父亲那个神情,铁定不会轻易松口让我留在家,说不好还会有一堆的类似三从四德一样的言论。无奈之下,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的母亲,“妈……”
母亲终究有点不忍心,替我向父亲求情,“就让她在这边住两天吧,孩子那边有亲家母照看着,没关系的吧?”
“孩子才出生几天,亲妈不守在跟前怎么行?”父亲冷冰冰的,瞥了我一眼。
“那可以让陈江远把孩子接过来,正好,你不是也想看外孙女了嘛?你不是还给她起了好多名字?”说起孩子,母亲的语气竟是欢快多了,明显多了几分慈祥。
而我听了母亲的话,也是禁不住惊喜了一下子,我一直以为,父母不喜欢这个野孩子。竟是不知道,父亲还偷偷的给孩子起了好多名字。
母亲丝毫没有注意到父亲脸上闪过的不悦,又欣然拉着席珩说道,“正好,珩儿也在,还可以帮着挑个好听的。”
席珩仍是淡淡的,温柔的应承,“好。”
父亲没有再说话,似是默认了母亲的安排。
于是母亲更加欢喜的催促陈江远,“你干脆回去把孩子接过来,一家三口就在这边住几天好了。”
争论的焦点回到了陈江远身上,我紧张兮兮的看着他,想看他会怎么解释孩子来不了这件事。
陈江远沉默许久,脸色从一开始的为难都后来的痛心难过,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像是个演员,把一个人内心的煎熬与纠结演绎的淋漓尽致。
旁人再傻,也该猜到有事发生。
我注意到席珩蹙起了眉。母亲也散去了笑容,然后她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母亲的话音刚落,陈江远扑通一下,在父母跟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爸妈,孩子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