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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露骨情话

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
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

脱离了队伍的两人,自由潇洒,反正那队人马行走慢,只要到时候能赶得上一起去汗王庭就好,韩馀夫蒙带她领略了驰骋草原的无限风光,平平仄仄的山原脊骨线,跨过河流,见到过成群的牛羊,牧民的毡帐,远远的欣赏过白雪皑皑的高原山尖,飞旋盘桓的大雁,他笑着说要带她上去那山尖最顶,朝那方向奔跑了一天,却好像离那雪色山尖子还是很远,遥不可及。

他说,“我们这儿的山川湖泊都很美,有机会,要带你全部都走一遍,让你恋上这里,一辈子都舍不得离开。”

“湖泊?”高原上的湖,她还没有见过,想一想倒是有些激动。

察觉到她的兴奋点,知道她一定也是喜欢的,他便趁势又说道,“这儿大大小小的湖泊有很多,不过在很远很远的北方,有一座月亮湖,是我见过最大的湖,几十年前还是我们奴桑的地方,不过现在被车黎人一直占着,哪一天,我一定要把祖辈失去的北地夺回来,把车黎人赶得远远地,我带你去看月亮湖。”

他抓住了她的好奇,对脚下这片土地崇仰想去了解的心思,他一遍遍给她讲述奴桑,奴桑的地势山川草木,奴桑的领土。

奴桑有左右中三个王庭,左王庭中心是虢林大草原,分部几大部落,东边则是狼尼与狐林,北边车黎,东南则是与晋国接镶,西边过去便是汗王的中心王庭,碧玉草原,汗王庭东南边与晋国、代渠接边,北部延伸至无人烟的大戈壁,戈壁以北称为漠北,一直被车黎占据,戈壁以南称漠南,是奴桑谪居的地盘。右王庭最大的草原是尔沁大草原,南边与夏朝、代渠为界,西边与北边则是乌苏、大宛、咸碑等西边小国。

仿佛有一张地图在她脑海里不断打转,他念过的所有的地名在那一张地图里都有一个标志,而晋国在那一张地图里,经历多年,在渐渐缩小,其他地方,在无声无息的变大,她这时才似乎明白,她以前的见识如此短浅,不得不重新用目光去看待这个天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一直永无止境。

看着不远处的落日,她听出了他的勃勃野心,是属于男人独有的志向,是男人的雄心壮胆,满心热腔,征服之欲。

像……晋国那人。

那些地名,即便只是地图上一个冷冰的字,在他们眼里,却像是赋有生命力,令他们征服神往。

越有权力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她沉敛着目光,“男人都很喜欢征服天下和不服自己的女人,而女人,都很喜欢去征服拥有天下的男人,更希望这个男人只拥有自己一个。我不在乎我喜欢的人是不是英雄,是不是霸主,是不是拥有天下,我只在乎我爱的人,也只要爱我一个就好,不要有其他女人。这想法,对于男人来说,会觉得女人天真自私,可是对女人来说,就像男人想当英雄要天下的野心一样,它也是女人心底最大的奢求和野心。”

旋即她又笑了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跟他说这些。

许是她的话太深奥,他虽会写几个晋国字,会说很多晋国话,可道理话一旦太深奥,绕来绕去,他就难懂,只挑中几个重点,说道,“你是说,你希望你的男人是英雄,是天下霸主,更希望这个男人只有你一个女人,只爱你一个,所以,你很有野心?”

“要有才华谋略才能谈野心,没有才华的野心,就是一个街井笑话,我就是那个笑话,自己配不上他,又凭什么能成为那人唯一。”她酸涩苦笑,原来她心底一直觉得,是配不上那人的。

“不,谁说你是笑话,是那个人配不上你,不知道珍惜你,那人给不了的,我给!”他胸腔一热,更是搂紧禁锢身前的她,撩热的气息散在她耳边,“不管你以前如何,我一定让你忘了那人,以后每一天,不许再想别人,不许再喜欢别人,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只能想我,只能喜欢我。”

最露骨的情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几日,这个人竟然会对她这样说。

可说出来的话,永远只能是说说,像那人说,会娶她会给她唯一,说出来那刻永远都是信誓旦旦,好像真的会实现,只有等真的无法实现,才知,这是一个多么落败的笑话。

这种一贯哄女人开心的笑话,她权当听听,却不会再当真的。

月色下,她轻轻哼了一首曲子。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歌调婉转凄凉,悲悲茵茵。

他不懂曲意,只说,“你声音真好听。”

“这曲子,讲的是双雁相依,情至深处,不忍阴阳离别之痴痛,只以殉情生死相许。纵使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也无法阻隔那刻苦铭心为情而死的执着。”

“你唱这曲子,想要为你丈夫殉情?”他一下激动,“我不会让你死。”

她轻笼修睫,瞭望月下远处,“我是告诉你,有一个人,于我铭心刻骨,纵是万里相隔,无法生死相依,却永不能忘。左贤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沉默不言,知道她是在婉转拒绝他的心意,有一个男人占据了她的心,她能为那人生死相许。

于他来说,却像是当面狠狠的拒绝,折损他高傲心性,那个男人到底哪里比他好,何况还是一个已死的人,憋闷,堵着一口不爽的气,随即冷狠道,“冥解忧,我要定了你,不会放弃你。”

她愣是不明白。

坐在身侧的这个男人,不过仅相识几日,到底为何会这么缠着她,她如此平凡无奇的一个人,到底哪里提起了他这个强者的征服欲。

如若知道,她该早点改掉才好。

难道因为她数次拒绝,惹怒了他,以至于不得到她不罢休?她即不喜欢又不爱他,定然是要拒绝才好。

难道是狼尼人入侵时因为她多看了他一眼?可是他在人群里那么显眼,她不看他还能看谁。

难道是因为他处罚那些狼尼人她一点也不紧张不害怕不求情?可是那些狼尼人与她非亲非故,抢她东西,害她吊着自己的命,她干嘛要做死的去求情。

她算是早看明白,他这样爱好杀伐的人,她即便苦苦哀求,也不见得他会放人,只怕还会更狠对待,不求情,倒还能让那些人少受些皮肉苦。

就像,那人的做事风格……

至于紧张害怕,完全没有必要,她好歹也是和亲公主,他左贤王再如何狂拽残酷,会拿她开刀吗?

要不然就是……他喜欢抢哥哥的女人?她成了他的目标?这几天所有的一切其实只是他高明玩女人的手段?虚情假意?

简直奇怪,这样一个人。

独处多天,两人到达汗王庭王城边沿,仪仗队伍亦是同时到达,算得一分不差。

韩馀夫蒙抱她下马,自己又飞身上去,回敬她一个爽烈的笑容,不再多说,骑马小跑到了前头,不见了影。

她坐回车驾内,毕竟是和亲公主,不能再坐前头吹风,又想,奴桑王公贵族,王室内的规矩,是不是也如晋国那般严苛?

当公主的时候,她大多模样中规中矩,不会太多僭越。而在那人当了帝王之后,她似乎一度都很放肆,打过皇帝伤过皇帝,甚至伤过皇后,她从来也不知节制,现在才知,她原来对那人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那人必定也是因她任性次数太多,而厌倦了她吧。

苦笑,怎么又想那人了。

如今身在他国,她无法再肆无忌惮的任性,唯有低头做人。

又一想,那她之前对左贤王的态度是否有些过分,原先是想替自己争口气,却忽略了严重的问题,他是奴桑权贵,她会不会已经得罪了他?

仍记得她在宗坛祈福之时,伊赫郑重对她说:公主以身委于敌国,这份大义,微臣敬仰,愿公主入奴桑,心中仍以江山百姓为重,为晋国谋福利。

这些大道理她一向不屑,总以为是强加迫在女子身上,可在峡潼关见到那些晋国奴仆……他们原本是生活自足的百姓,一朝低卑如同蝼蚁,受尽屈辱磨难。见到过左贤王对待俘虏的残忍,是否对待晋国俘虏也是如此,那些奴仆身上的伤痕,隐隐刺痛。

这曾经也是她父皇的国啊。

她是公主,到了这儿,她代表的是整个晋国。

原本以为可以放下,以为草原逍遥自在,以为自己真的自由。

躲不掉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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