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池星子黯淡。
旭清昏昏欲睡。
焱昊敛息趋近,静静看他一阵,忍不住步入池中,水面起波澜,堪堪漫过他腰际。
他握住了冰凉滑腻的龙尾,一寸寸摸过去,成功将旭清闹醒,倏忽之间,龙尾从他手上迅速抽离,化成腿,旭清从池中逃窜。
焱昊比他还快,抓住他脚踝将他粗暴拖了回来,水花激起大片,旭清招架不及,呛水咳得惊天动地。
“……”焱昊愣了愣,把人扶起,轻拍背心助他顺气。
旭清把气喘匀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用了十成的气力,焱昊被他打得头一偏,皙白脸上红手印清晰,他恼羞成怒,手滑至旭清脖颈,掐住,一路顶到池壁。
旭清长发凌乱,被水打湿贴在脸上,疏离的眼神从发丝间透出来,冷意十足。
焱昊恼怒更甚,干脆捂住他眼,一手箍住他后脑勺,重重吻了上去。
须臾,他唇上刺痛,拇指一抹,血的味道溢满齿尖,焱昊道:“你就这么烦我?”
旭清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冷冷偏过头,又被焱昊掐着下巴转回来。
“日间那个小仙,不过是本座的消遣,摆在眼前好看,断不会取代你在本座心目中的位置。”
他将他牢牢固在双臂之间,微微低头,看着他脸色,“你这人就是固执,在这池子里也泡了不少时日,收效甚微,本座要替你疗伤,你又不让。”
“天帝陛下会有这么好心?”
焱昊舔了舔嘴角的伤口,笑道:“是没有。”
他先天上神之躯,什么伤口不能眨眼愈合,只是特意留着,对着旭清沾染他血迹的薄唇,喉咙滚了几滚,只觉这万年深寒的池水还不够清凉,浇得灭旭清身上积存的毒火,浇不灭别的。
他将旭清放开稍许,“后日倾儿的生辰,你不许躲,堂堂龙族之首,再不露面就该惹人生疑了,单是倾儿就追问了本座好几次,本座快搪塞不住了。
“还有那群贼心不死的妖族……”
提起妖族,旭清眼神一黯。
于是焱昊没有再说。
旭情面含讥讽,“是我自己愿意留下的吗?我要走,陛下让吗?”
焱昊勾唇一笑,将他打横抱起。
旭清警觉之心顿起,道:“放开!”
“放心,替你疗伤而已,不做别的,”焱昊威胁道,“还是你想用这副虚弱的样子去见倾儿?”
提及苏倾,旭清的眼神果然软了下去。
苏倾是旭清在集海之源岸边捡的一颗凤凰蛋,养在水晶宫,天天输送灵力养护,大抵是个愚钝性子,万年也不破壳。
可巧那一日,就那一日,旭清有事外出,焱昊来水晶宫找他,撞见了凤凰破壳。
羽族与别族不同,雏鸟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通常会死心塌地认做父母。
焱昊莫名其妙当了爹。
等旭清回来,看见焱昊抱着玉润可爱的小女娃娃,一大一小其乐融融,自觉万年灵力还不如喂狗。
那时焱昊还不是天帝,旭清也不是妖王,他讨厌焱昊讨厌得很纯粹,还没有如今的憎恨。
无奈之下,接受了苏倾认贼作父的事实。
等焱昊承袭天帝,力排众议,封苏倾为天族的长公主。
苏倾本来就在六界横着走,这下越加肆无忌惮,日日胡行乱闹,谁也不服。
除了旭清。
旭清时常诧异,苏倾在他身边的日子比在焱昊身边多,为何每次他费心费力,把苏倾身上那些歪毛病给扳正了。
苏倾只要在天上住一住,用不了几天,又会全数养回来,有时还能多添几样。
难道海里跟天上的水土不一样吗?
今时今日苏倾一万六千岁,按照羽族的传统,已是只成年凤凰了,还整日疯得没边儿。
旭清尚在睡着,她冒冒失失穿门而入,身上织女们花费百年精制的新衣随着她步履流光灿灿,衬得她俏皮灵动。
她眨巴眨巴眼,问正俯身对着旭清的焱昊,“爹爹,你怎么在这里?”
“……”焱昊面不改色直起身,把问题抛回去,“你呢?”
“我来叫义父起床啊?”
“本座也是,你进来怎么不敲门?不懂礼貌。”
“爹爹你好像也没敲。”
“本座用不着敲门。”
“为什么?”
“……”
其实在苏倾进门时,旭清就醒了,只是不愿见焱昊,阖眼听这两人比不讲礼貌,忍无可忍,翻身坐起。
苏倾见之大喜,飞扑上来抱住旭清的脖子告状,“义父,爹爹每次都说你在养伤,总也不让我见你!”
手底下的旭清只剩了薄薄一片,她心疼不已,“怎么养了几百年还不见好?就这爹爹还吹嘘说天上养人呢。
“话说回来,义父你为什么会受伤?又是谁伤了你,看我不吐他一脸火!”
旭清无声看向焱昊。
后者心虚干咳,拎着苏倾的后颈子往外提,“别跟这碍事,让你义父整理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