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苦崖对面,陡峭山壁比思苦崖高出近十丈。凌崖而建,花木掩映的伽蓝亭中,侍卫侧身弯腰在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耳边低声耳语。
长公主梁婵听罢,眼角眉梢尽是冷意,嘲讽一笑,指着思苦崖上拉扯不清的两人,对面前的人道:“玉宵衣,你是宁肯娶一个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的女人,也不愿意娶我?”
玉宵衣目光淡淡扫过下面的两人,不紧不慢的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笥,“陛下赐婚,臣怎敢辞?”
梁婵挥手屏退亭中亲卫,才咬牙道:“玉宵衣,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公主这话,臣不懂。”
“大婚三日前退婚,我忍了。退婚不到一月娶了个死人,我也忍了。你为顾七三年不肯再娶,我还是忍了。玉宵衣,这次我忍不下去了!”梁婵神色变得凄然,她看着玉宵衣,泪几乎要落了下来,“只要你开口,哪怕一个字,我立刻去让皇弟收回圣旨,以往的一切都不再计较。”
玉宵衣只居高临下俯视着思苦崖上的二人,一言不发。
“玉宵衣,从此我与你誓不两立!”软硬皆施也未能打动玉宵衣,梁婵终于绝望了,她从牙缝里狠狠逼出这句话,扬起巴掌往玉宵衣脸上打去,被立于玉宵衣身侧的燕齐以剑鞘横挡住。
梁婵缓缓收回手,似是眷恋似是怨恨的望了这个冷漠至极的男人最后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梁婵走后,燕齐满脸古怪的开口:“思苦崖上的二人,王爷真的不管管?”
“与我无关。”玉宵说这话的语气像是提及路边的石子野草,平淡的很。他话音刚落下,底下却忽的飘来一句话传入两人耳中。
“表哥,只有当了淮王妃,我才能帮你更多。”
“与你无关?”燕齐脸色古怪,小声嘀咕着。
玉宵衣:“……”
“表妹这是何意?”
“听闻舅父前些日子将家中荫官名额给了平章表哥。”顾戚戚不答,反而柔声问道。
“不错。”提到这事,卫同章脸色异常阴沉,“不过是比我大两岁,在国子监多读了几本酸书,父亲便把荫官名额给了他,偏心至极。”
顾戚戚唇角掠过一丝不明的笑意,她缓缓道:“若表哥带着我私奔,你我二人定会被京中通缉。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只得惶惶不可终日,如同惊弓之鸟。这样的日子,我受得,却不忍表哥去受。”
卫同章脸色放软,无论如何,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对自己钟情,总是让人愉悦的事情。
“而嫁入淮王府,就不同了。身为淮王妃,我想办法替表哥谋个一官半职,绝非一件难事。日后,我也能多多照看表哥的仕途。”顾戚戚一面感叹着自己演技又进步了,一面恋慕里带点儿苦涩的看着卫同章,“日后表哥青云直上,可不要忘了戚戚呀!”
卫同章的心蠢蠢欲动,可转念想到顾戚戚要嫁给何人,他那点儿蠢蠢欲动又消失了。
淮王玉宵衣,那是何人?
十年前大败羌胡联军,平定大夏边塞数十载动荡的那个人!若只有功绩也就罢了,可恨的是他还有着那样天生的一副好相貌,皇都里鲜少有人比得上他。
京中有四成女子肖想嫁给邬丞相大公子邬寒靖,就有五成女子做梦都想踏入淮王府的大门。剩下的一成,大抵是想嫁入宫中,为家族计。
顾戚戚见卫同章还犹豫着,忽而道,“表哥大可不必担心我移情别恋,我怎么可能会倾心一个,一个身患隐疾的男人!”
“你说……怀王他……”卫同章瞠目结舌,嘴巴大张。
伽蓝亭中,燕齐呆若木鸡,怀里的佩剑“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玉宵衣平静的神色没有波澜,被他一只手搭着的青石桌角却无声无息的化为齑粉。
他狭长的眸子终于落定在了那个本被其视为一枚无关紧要,甚至将近死期的棋子身上。
静默良久,玉宵衣唇角勾起,从顾戚戚身上移开目光,喉咙里无端的溢出一声轻笑。
燕齐背脊一凉,心中竟是有些同情顾戚戚了。
“不然为何他已经年近而立,府中却连个侍妾歌姬也没有?”顾戚戚理冷笑道:“为了亡妻?除了玉宵衣有谁知晓他亡妻姓甚名谁?来历为何?这样一个人,真的存在吗?”
卫同章从这个惊掉人眼睛的消息里回过神,越想越觉得,像玉宵衣那样数十年如一日的禁欲,除了隐疾。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顾戚戚唇角轻扯,“以表哥的聪明才智,踏入官场定然大有作为。”
她缓缓用甜言蜜语为卫同章勾勒了一个仕途平坦,直上青云的未来,让卫同章忍不住沉浸其中,越发放松警惕。
眼看时机成熟,顾戚戚叹了口气,忽然开口道:“我自是愿意为表哥效劳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卫同章连忙问道。
“只不过我娘亲去世未满三月,继母就被父亲扶为了正室,我越不过这个坎,主母她……”顾戚戚表情犹豫而黯然,似是难为。
卫同章怎么能忍受因为这个而失去光明美好的未来!
“戚戚,你误会了!”卫同章满脸沉痛。
“此言何意?”顾戚戚神色诧异,她两眼深深的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