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贾世宾的身影从教学楼楼梯拐角消失以后，华春晓止住笑容，用少有的严肃表情盯着文俊武说：“疯子走了，我们两个神经病可以好好说话了。”

“我们是神经病吗，爱情不是神圣的，严肃的吗？”文俊武脸上的表情是紧张中带着渴望。

“我说过，我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自私的，也不分先后，爱情需要付出，需要建设，基础是双方互相有好感，然后是双方不反对进一步建设，最后才是相互依赖、相互信任、相互融合。友情也不是自私的，也需要付出，需要建设，基础是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和兴趣爱好，就是要志同道合，然后是双方互相重视对方，为对方付出，不计较付出是否对等，最后才是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华春晓的理论水平其实不比贾世宾低，只不过有贾世宾的时候，他很少完全展示自己在理论境界上的真实实力。因为他是真的把贾世宾当成自己的兄长，这是每一个80后独生子女家庭中独子独女特别渴望拥有的友情+亲情。

文俊武沉思起来，表面看来他一直是一个不通人情不懂文理的粗鲁家伙，一根筋的死脑筋，其实这又未尝不是因为有贾世宾和华春晓两个精明的兄弟的存在，使得他难得费心思，或者出于尊重的需要而隐藏了自己的思辨能力。

不过，他虽然听明白了华春晓的关于友情观爱情观的理论的具体内容，却还需要思考一下华春晓现在说这些话的目的。他并不反对华春晓的说法和看法，因为他们确实是有着共同的人生目标和兴趣爱好，志同道合且肝胆相照，否则，他也绝对不会和华、贾两人成为真正的兄弟。

华春晓不知道从身上哪个荷包里拿出一包黄红梅的烟，给文俊武一支，自己叼上一支。之所以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是因为他们班主任老师是一个喜欢搜身的老师，也是一个自己吸烟但对班上男生严格执行禁烟令的老头。可能是这个因为自身几十年烟龄，满身烟味儿，无法像其他女性班主任或者不吸烟的男性班主任可以用闻的方式知道班上哪些男生吸烟了，所以才采取不定时不定点严格搜身的方式。

文俊武想起，他们班主任李老头搜身的时候的情景，确实是基本上重点搜书包和衣服荷包、裤兜、外衣帽子、衣服袖子等地方，可能也是想不到，或者难得蹲身去搜裤腿下方的袜子和鞋子。

华春晓又变戏法的突然冒出了一张火柴的那种纸片和一支火柴。文俊武看出来了，那是一盒火柴拆分了的结果。华春晓点燃自己的香烟，伸手去给文俊武点烟。文俊武只是木木地接过烟却没有含在嘴间，同时用手挥开华春晓伸来给他点烟的手。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你会抽烟？”

“贾世宾买的，他说都恋爱了，还不会抽烟，不男人。说抽烟的男人在女人眼中才更有魅力，才有男人味儿。所以，他教我一盒软皮的烟要分成四次用软盒装着，然后夹在袜子腿上。李老头就搜不出来了，而且他都满身烟味儿，哪儿闻得出我们身上的烟味儿嘛。”

“什么男人味儿，就只是烟味儿！烟味儿就是男人味儿吗？”文俊武看着华春晓开始吞云吐雾特别享受那种感觉，有一种上去一把把烟抢过来扔掉的冲动。

“那你说，什么是男人味儿？”华春晓在文俊武面前明显找不到和贾世宾一起偷偷抽烟的那种偷尝禁果一起鬼混的刺激感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男人味儿，但是我知道，烟味儿就是烟味儿，不是男人味儿。”

“告诉你，文武，烟就是一种生活，抽烟就是一种享受，抽进去的是氧气和烦恼，吐出来的时候就是幸福，吐出的烟经过氧气的加工，就把烦恼化解掉了，带出的是剩余的愁闷和二氧化碳这些废气。”华春晓不自觉的在引用假大师的人生哲理的时候也把贾世宾对文俊武的称呼带了出来。

“这一定是假大师的人生感悟，他说的都是屁话，抽烟就是破坏身体健康和污染环境，没别的什么用处。”

“你别管是谁说的话，我看了那么多烟民的说法，还是这句话才具有深刻的哲学意义。”华春晓有点小小的尴尬，谁叫自己引用贾世宾的“名言”的时候把贾世宾的语气和表情都一起引用出来了呢。

“我以前怎么没见你们抽过烟呢，而且我从来没有闻到你们身上那种很明显的烟味儿啊？”文俊武仍然狐疑。

“哎——，为了不污染你身边的空气，所以，宾哥从来不在你面前抽烟啊。而且来到你身边和你聊天之前一定先嚼个大大泡泡糖。”

“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他老是吹泡泡。”文俊武恍然大悟。

“对了，这就是我们这伟大的失恋大师失恋专家对兄弟的良苦用心。别看他从来不喜欢你，喜欢捉弄你，但是他说你是不会吸烟的，要保持最好的身体状态。所以他不能到你面前来害你，所以他不害你只害我。要不是他，我也说不定会不会抽烟。”

“我不会抽烟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抽烟，我希望我能成为运动员，我不能做那些损害身体的事情，好的运动员应该自律，这是一个运动员最基本的素质。”说着，文俊武把手中的香烟往地上一扔，还准备用鞋子去踩搓。

“哎——，你不要，我还要呢。你知道一支烟可以在班上换到些什么东西，做人要有美德，不要浪费东西，要勤俭节约嘛。”华春晓赶紧蹲下去把烟捡起来，而且还用心的把烟上的灰和草叶末子剔除干净。

“春晓，我劝你也少抽烟，要不就戒了吧。喝酒我不劝你们，喝酒说不定还强身健体，抽烟真是没有好处的。”

“好吧好吧。尽量吧。怪不得贾世宾说你肯定不会抽烟，还要反对我们抽烟，叫我不要让你知道我们抽烟的事情，只在你不在的时候才抽烟。大师就是大师，看人还真准，我还是和他存在差距啊。嗯，那你是一定要去参加奥运会或者亚洲杯世界杯喔。”华春晓心疼的把地上捡起来的烟小心翼翼的又揉进皱巴巴的烟盒中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努力。”文俊武望着远方的天空。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没把真题的事情说清楚呢，年轻人真要不得，想得多，岔路多，选择多，真是一不小心就要跑题，一不注意就要跑偏，一不留神就要跑路喽。”

“还能怎样？”文俊武明显心事重重。

“我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骑自行车，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哪些人，我和一群陌生人出去郊游会紧张的。”华春晓终于话归正题。

“我不去，她又没有邀请我。”文俊武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没什么的，就是骑车去郊游而已。我和郑绿云都算不上认识，我们的机会是一样的。”华春晓坚持要文俊武陪他一起去。

“我把她当成妹妹，不存在什么机会的。何况，她也根本不认识我。”文俊武强调。

“怎么都好，那我去扮演她的追求者，你去扮演她的保护者哥哥好不好？”

“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我希望你是认真的，郑绿云绝对是那种让所有男人都值得用一生的努力去珍惜去给她幸福的女孩。”文俊武一脸严肃。

“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相信你嘴巴里能蹦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今天你的哲学境界确实是赶得上假大师的水平了。武哥，你是真的要撮合我们两个，自己决定了放弃？”

“我、我从她一到学校就注意到她，我觉得她真的很像我一个表妹。不过那个表妹在前年病死了。我真是不能爱她，哦，我是爱她，是那种哥哥爱护妹妹的爱。”文俊武的眼底溢出泪水。

“真的？不开玩笑，哪有这么巧？难道就是你因为喜欢她，又下不定决心，所以就慢慢的往自己身边的人套，套着套着，本来不像的都就觉得非常像了。是吧？”

“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想一下，啊。她们长相很相似吗？仔细想，对比一下，不要说感觉，就说外形外表。”

“好像，嗯——不是很像，郑绿云是瓜子脸，我妹妹是鹅蛋脸，不过……”

“没有不过啦，你再想想，她们身高体型很像？”华春晓打断文俊武的不过，继续发问。

“郑绿云更高一些，我妹妹那年才15岁嘛，哪有那么高？郑绿云很苗条，腿很长，我妹妹是个小巧的女孩。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啦，你自己用你的良心想一想，她们其实外貌身材真的没有多像，你觉得像就是因为你自己的想象，或者心里的愿望而已。”

“她们的气质和表情真的很像啊。”

“哎呀，你这个人刚说你有了一些哲学智慧，怎么还是一个榆木疙瘩。都说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造成的，你觉得她们像，慢慢的两个人的形象就融合起来，逐渐的也就二合一，让你觉得郑绿云就是你的表妹，你表妹就是郑绿云了。”

“是这样的吗？”

“应该是，可能是，肯定是。这也容易理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你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你处于局中，无法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

“哦。”

“好啦，嘿！哲学还真有价值，自从学了哲学，我们说话都更有水平了，怪不得罗老师说哲学是一门使人聪明的学问。”

“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太聪明啊。”

“兄弟，知足吧。你学了高二的哲学以后本来是已经比原来聪明了很多，可是在我和假大师两个未来哲学家面前，就稍微的差了一点点而已。你放心，除了我们以外，全学校，恐怕只有教我们政治课高二哲学的罗老师可以稳胜你，其他同学甚至老师的哲学水平都赶不上你啦。哈”

“好吧，书归正传，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什么人，你是否应该相信我。”华春晓正经的说。

“就是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和个性，也清楚你的能力和实力，所以我觉得如果你成为她的男朋友，我心里会好受些，我实在不希望她成为别的那些花花公子的猎物。我相信，你是会认真对她负责的，你是那种平时吊儿郎当，真正做事的时候很有责任心的人。”

“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挺有、挺有、挺有责任心的哦。”华春晓想了半天，实在跩不出什么高水平的名言。

“我平时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说话不代表没有思考，没有观察，你和贾世宾都是内心强大而且有责任心的人，而且比同龄人更有思想，所以我和你们结拜兄弟。你们平时总是开我的玩笑，贾世宾还比你更喜欢踏屑我，可是你们都是真正的男人，真正有理想有情义的哥们儿。我不希望这只是游戏，我希望你们真的是我这辈子最铁的哥们儿。”

确实，那些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喜欢外露自己的性格的人，谁又真的知道他们的内心在思索些什么。不说话不代表不懂，不说话也不代表不知道说什么，不说话还不能代表没有想法。不说话仅仅可能就是性格，或者就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都说不是一路人永远也走不到一起，能长期在一起的人总是有类似之处的。当初贾世宾将文俊武拉进来结拜，并不是真的觉得两人感情好到一定要结拜的程度，而是为了凑个桃园结义的数。现在才知道这个大哥其实跟他们一样，是有着细腻的感情、远大的理想和有着强烈责任心的人。

多情而敏感的年轻人啊，多情而执着的年轻时代啊，他们对待生活对待爱情对待理想是多么的炙热，那些被生活摧残或者折磨消失了勇气迷失了方向颓废了理想的中年人，谁不是有过那种值得人追忆的青春期岁月？

当两人相遇，一个人要劝说另一个人做什么，另一个人不愿意做什么，或者有着什么顾虑。谁最后会获得胜利？就好比市场上的营销，当你试图说服你的客户，什么是最好的方式？

最后获胜的一定是知识水平更好，思维速度更快，准备更充分，决心更大，态度更坚决，付出感情更多的人。营销或者说服最好的方式就是，真情！真心的为对方考虑，真心的付出。

没有人知道华春晓到底给文俊武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文俊武居然在华春晓的劝说下，和华春晓一起去参加了那次郊游。

当贾世宾在后来问起这件事的发展变化时，华春晓只说了一句：“我和文俊武是兄弟呀。”而文俊武则说了更简单的一句：“他需要我。”贾世宾则听完两人的话，一头雾水，看着两人互相看着时流露出的热情，简直心里嫉妒的要发狂。

假大师不发狂的时候，就已经在学校有了狂人的名声，如果他发狂，那么周围的人就只剩下抓狂和癫狂了。

“哎，我说，你们不够意思啊，你们两个带着美女出去游山玩水，没我的份儿，这不太好吧，怎么说我也应该有份儿吧。大家兄弟嘛，当年大战吕布的时候刘备和张飞也不可能把温酒斩华雄的关二爷凉在一边吧。”

“你说的什么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去打仗。我们是去当爱的使者，像你这样的大师怎么好意思让你去当应声虫跟屁虫？”华春晓还是给假大师充分的保留了面子。

“我只是希望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所以多一些引经据典罢了。我是大师，说话自然不能和你们这些嫩娃儿一样，总要有些新东西，说些有创造性有前瞻性有艺术性的话嘛。”

“问题是大师要有大师的风度，要有大师的才情，胡乱引用词不达意不是更丢大师的脸吗？何况，你去了也不是三英，而是十多英，哪来的什么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文俊武也不喜欢贾世宾的夸张和别有用心的表达。

“不开点玩笑生活多么无聊，天天聊天都谈数学、英语，动不动就开个根号2，或者算个因式分解？”贾世宾做无奈状。

“我们是互相去支持去了，我帮助武哥认了小郑同学为妹妹，他是去帮着把我推荐出去，把我说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风采飞扬多情专一上马能定国下马能进厨房。力争让小郑同学在短短的时间里认识一个16岁少男的所有人生经历和道德境界。”华春晓正经解释的时候也有不正经说话的风格。

“你们真是兄弟，这么精彩都不带我。”贾世宾满脸都写满了埋怨。突然他又一笑，很热情的一把把华春晓和文俊武的肩头把上，排在两人中间，冒出了很有大师风采的言论：“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你们让郑绿云他们再组织一次郊游，把我和王小玲带上，你们两个就努力帮助我也去做小郑的哥哥，然后我和文武再烧一把火争取让小花早日做小郑的入幕之宾，小花你应该知道我的经验和实力，可以帮助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吧。然后，你们早日研究更高的境界，把那个上床的经验给我这个大师交流交流，我也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免得以后出丑。最后至于王小玲呢，带还是不带？要不你们如果感兴趣，就让她认你们两个当哥哥吧，怎样？”

看着贾世宾的暧昧的笑脸，华春晓怎么想试试把一个拳头砸上去呢？

“什么最高境界？”文俊武有时候确实还是三个人中最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