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间的汪兴武哼着不着调的歌曲,没拿到签字的合同,可一想到明天早上就能大功告成,那股甜滋滋的喜悦从嗓子眼冒了出来。
“汪总满面春风,有什么喜事吗?”
汪兴武抬头望去,迎面走来三个人。走在最后的是裴律师,他认识,可走在最前面的人,他不认识。看着这人面色清冷,周身笼在廊灯下的身影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气势。
汪兴武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本能地想到避开,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上了那人目光。对方眼底是乌泱泱的阴翳,惊得他连忙避到墙边。走廊明明够宽,他还是侧过身子让出了空间。
“裴律师,这么巧。”汪兴武停下脚步看向裴燕堂,示意般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过去的那个人,有些讨好地笑道,“那人是谁啊?裴律师认识吗?”
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说裴燕堂伺候的雇主有几个是普通人。他与裴燕堂打过几次交道,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和财力才请到的裴燕堂。如果能通过裴燕堂搭上那个人,以后也不用看姓钱的脸色。
“正巧走到这儿而已,”裴燕堂四两拨千斤地回避了汪兴武的问题,话锋一转道,“我瞧着汪总心情不错。”
“还行,还行,这不刚签了一份合同,也都是些小合同,不值一提。”包间里的事到底不够光彩,任寻寻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汪兴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含糊道,“以后有事,少不得要请裴律师帮忙,到时候裴律师不要推辞就好。”
裴燕堂扯了扯嘴角,轻蔑的眼神从眼底划过,脸上依旧含笑道,“汪总说笑了,再小的合同也是合同,你的合同签的光明正大,合法合理的,哪里需要我的帮忙。”
总感觉这话里有话,可怎么琢磨也没琢磨个意思出来,转念想着这裴燕堂是个大律师,说话本来就喜欢模棱两可,没必要去瞎琢磨。
汪兴武回神想着客套两句时,才发现裴燕堂人已经走远了。
裴燕堂加快步伐,在拐角的时候跟上了前面的贺晋淮,“点了两句,估计这姓汪的还沉浸在签合同的喜悦里,根本就没往深处想,也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老远见到汪兴武的时候,贺晋淮就提醒他,对汪兴武要敲打两句,其实不用贺晋淮说,他也想到了,故意提了两句,可惜汪兴武一句也没听明白。
贺晋淮声音有些沉,倒也没看出有什么不悦,“总有一天,会听明白的。”
三人来快到包间门口时,裴燕堂想看看任寻寻怎么样了,又不方便进去,与贺晋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去了隔壁的包间。
门口没有侍应生,也没有骆弈的人,应该都进去了。贺晋淮站在门口,没有立马开门,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道歉声,这才示意骆弈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贺晋淮的眉峰跟着蹙了起来。
任寻寻蹲在花架的旁边,双手紧紧地攥着碎瓷片,目光呆滞近乎魔怔了似的。花架倒在她的面前,盆栽里面的绿色植物连根带土洒落一地。每个包间都铺着地毯,陶瓷的花盆也不知道是怎么碎的。
贺晋淮大步走了进去,整个包间霎时安静下来。
皇廷的经理和领班见骆先生走了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包间的门是骆先生手下的人撞的,他们只是过来负责安抚。如今骆先生来了,也不愿再对姓钱的多费口舌了。
姓钱的见过骆弈,没见过贺晋淮,自然没将贺晋淮放在眼里。不过这个骆弈是什么人物,他心里清楚的很,皇廷贺三爷的身边人,他不能得罪。本来骂骂咧咧的,在骆弈走进来的那一刻,顿时收敛了不少。
骆弈没顾上姓钱的这边,跟着贺晋淮来到任寻寻的面前。贺晋淮已经踢开花架和那些碎片,蹲在任寻寻的面前,打量着她。
骆弈蹲在贺晋淮的旁边,见任寻寻的一副失神的样子,眼底浮上阴霾,声音倒是轻柔,“寻寻,寻寻……”
骆弈唤了几声,任寻寻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那副样子,死死地攥着瓷片,护在自己的面前。
骆弈忧虑地看了一眼贺晋淮,贺晋淮倒抽了一口气,想着等汪兴武走远一点,再让手下的人破门而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差点害了任寻寻。
“寻寻,把瓷片放下好不好?”贺晋淮看着她,包间里的灯光暗,落在她的脸上也没能掩饰她脸色的苍白。
任寻寻依旧没给他半点反应,兴许是他的声音太过陌生,身子还往后缩了缩。
这么一直蹲着,实在有些难受,贺晋淮站了起来,提了提裤腿,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
看着这样的贺晋淮,骆弈大吃一惊,盘腿坐的贺晋淮已经稀奇了,更何况是坐在泥土上的贺晋淮,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此时却没有一点顾虑,简直出人意表。
“寻寻。”贺晋淮再次唤了她一声,也没指望她能给他什么反馈,任寻寻还是那副元神出窍的模样。
贺晋淮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想要趁她不备,夺下她手中破碎的瓷片,不想她伤到自己。不料这一次,她反应倒是强烈。
也是,那是她护着名节和性命的东西,怎么能让人夺去。
贺晋淮不敢太用力,任寻寻力气虽小,可此时他如果强行用力,也担心她会发疯般跟他抢,到时候免不得她会误伤自己。
可即便如此,任寻寻还是疯了,不管不顾地要夺回那片瓷片。
“寻寻,寻寻……”骆弈蹲在一旁唤了几声也无济于事。
任凭任寻寻怎么争夺,贺晋淮怎么都不松手,直到瓷片划过贺晋淮的虎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瓷片。
任寻寻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贺晋淮,片刻之后,双手一松,整个人缩成一团向后退去,退到无路可退,身体贴着墙壁,双臂紧紧地抱着膝盖,这才惶恐地抬头,看向贺晋淮。
“寻寻,不怕,我不会伤害你,你能相信我吗?”
任寻寻盯着他,身子抖了抖,头也跟着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摇头,还是因为害怕而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