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

余敬轩关系最铁，感情最亲的堂兄阿凯失踪了。当时，阿凯在西欧国家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留学。

安特卫普是比利时第二大城市，也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它位于比利时西北部斯海尔德河畔，是欧洲著名文化中心，是著名艺术大师罗宾斯和冯•狄克的诞生地，也是世界著名的港口和工业游览城市，居民大多使用荷兰语或法语。它有三点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一是保存完好、充满中世纪情调的旧市区古老建筑；二是神秘的钻石加工和交易；三是有世界声誉的绘画艺术和众多的博物馆。

其实最令敬轩印象深刻的是阿凯发来的照片：遍地的郁金香花团锦簇，欧洲白桦夹道相迎，蓝天白云将安特卫普城点缀得异常美丽迷人。

他很想去看看安特卫普，除了旅行，唯一的办法是像阿凯一样留学。而比利时给他另一印象远要追索到那部由著名的漫画家埃尔热在19世纪20年代创造的《丁丁历险记》，脍炙人口的丁丁和白雪的生动形象打动了几代人；漫画家贝约出品，世界闻名的动画片“蓝精灵”，可也同样俘获了许多少年的心。

哥俩感情特别好，自小成长在上海的小弄堂里，阿凯比敬轩大四岁，是大伯的孩子，敬轩的父亲在男性中排行老二。同代的孩子包括其他姑伯生了六个女儿，只有他俩是男生。家族里对男孩疼爱有加，尤其是二姑。恰好二姑夫家在安特卫普城唐人街开了家中国餐馆，生意兴隆。有二姑的宠护，为阿凯和敬轩去比利时留学创造了契机。

2009年，阿凯考取了安特卫普大学，勤工俭学在二姑父家的餐厅里兼职，另一方面也有二姑父的妹妹照顾，一举两得。敬轩耳濡目染，听了哥哥谈及比利时林林总总的风景美食，人文历史，也早就想去见见世面。

因此二姑还承诺了敬轩努力学习也考取安特卫普大学，一起去比利时留学，有机会让哥俩在异国他乡碰面。反正阿凯还想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呢。

阿凯勤奋上进，是家族里很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可是却在安特卫普城失踪了。

整整四年，当地警方迄今没有阿凯的任何消息，生死不知。敬轩很想念阿凯。现在他也考取了安特卫普大学，研修生物工程科学，留学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明察暗访哥哥的失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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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碰到她，敬轩终于找到答案。

那件事发生在2009年的平安夜。持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后，房屋、景观树和绿化带、街道都笼罩在白雪皑皑中。安特卫普城处处张灯结彩，盛装的圣诞老人派发着小礼物，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好了雪人，种下了挂满饰品和礼物盒的圣诞树，节日气氛浓烈。

当安特卫普大学的当地或欧洲学生都已经和家人欢度平安夜的时候，校内还留下了一批为数不多的亚裔学生。他们也不闲着，自我组织起来想要过一个浪漫热闹的圣诞节。

学校的校务室里正举行平安夜Party，几乎所有不能回家的亚裔留学生都在聚会。

这儿有为了圣诞节精心打扮的可爱姑娘们，灯火通明的烛光，温暖的壁炉，香醇的美酒，满桌的美食佳肴。或许这是个示爱的好机会，交朋友的好时机；今夜应该自寻快乐，忘记烦恼，大可以一醉方休，先性后爱的找个寂寞的男生（女孩一夜情也不一定呢？

谁会拒绝快乐放松的Party？有的，还真有三个留学生没去参加，因为他们有人生最重要的事要亟需解决——决斗！

决斗的地点就在学校宿舍外的花园里。

那是座占地极广，保留中世纪风格的古老花园，据说在安特卫普联合大学初建时，原址曾是一位叫伊达•摩厉迪亲王的荒废城堡。有些花园深处还偶见残垣断壁，遗留下历史古迹。选择在此决斗的好处是没有人打搅和阻止，校园内留守的学生都参加Party去了；又值圣诞假期，校园大多数警卫都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

只有一个警卫为了双倍薪酬留下来值班。他叫勃朗，在校务处楼下的警卫室坚守岗位。不过勃朗有个酗酒的坏毛病。对于他来说，穷困潦倒，光棍到现在都不要紧，只要有白兰地就没什么更糟糕的事。

他每天无酒不欢，同学们戏谑他的格言是：哪怕末日来临，只要世界上还有白兰地和威士忌，他愿意在酒桶里拥抱末日。

维多利亚风格的学生宿舍在花园的边缘，有六层楼高，几乎都熄了灯。围绕着宿舍的景观带和树木上挂满了节日彩灯，营造出节日气氛。

整座宿舍楼除了楼道，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五楼有扇窗前站着一位披肩长发如黑色瀑布，长相亮丽迷人，身段曲线玲珑的女孩。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水，一眨一眨眨得好快，她有心事吧？那妩媚的长眼睫毛仿佛对剪着无数少女的憧憬和渴望。她的脸色苍白，支着双肘拖着下巴依靠在窗前，专注地望着楼下，红色毛衣衬托着她可人的气质，带些儿慵倦的神情。她将长发绕在手指上反复地转着圈圈，担忧而烦心的看着楼下。

花园中有两个男生正在为她对峙，进而决斗。大雪初晴后，月光下的雪景，分外妖娆清丽。

两个男生充满敌意地的看着对方，决斗的彼此身份是情敌。一点也不可笑，非常后现代派。说不准许多世纪前，这里的花园里也有一对决斗的骑士用他们的剑来争取爱情。

徐文涛，中国人。他可一点也不文质彬彬，身材魁梧高大，相貌也英俊，曾是中国东北沈阳高校三虎的他，好勇斗狠，学过泰拳、空手道，向来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至少有两次获得过沈阳青少年空手道、泰拳的冠亚军。所以，他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加上父母是沈阳高官，家境优越养尊处优，时有颐指气使同学，极其霸道，在亚裔留学生群体以他马首是瞻。

徐文涛初来安特卫普大学时也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靠拳脚打过不少硬仗，奠定了影响力和地位；并且依靠功夫广交人脉，拉帮结派更是成为学校霸王。

阿凯，全名余敬凯，也是中国籍留学生。他有亲戚在安特卫普城的唐人街开了中国菜餐馆，才有机会来这儿留学。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相貌斯文儒雅，性格比较谦厚温和，常不厌其烦和同学们讲解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同学戏称他为“大师”，他还是个“愤青”，听说从未缺席一场唐人街华人抗议小日本的示威游行。阿凯学习勤奋，研修生物学，看来是要立志做个生物学家吧！

一文一武的两个中国留学生，都飞跃重洋到了比利时的港口小城，按照道理应该守望相助才对。结果头痛的是他俩同时爱上了一位社会经济系的韩国女孩。

该怎么办？徐文涛处理事情的方法很武断直接。他爱用暴力解决问题。于是，他屡次三番借故挑衅余敬凯，最过分的一次是当着好多不同系，不同级同学的面对阿凯说：要么打赢我，燕姿就是你的。不敢打就退出，从我胯下爬过去做“韩信”！

阿凯不喜欢付诸武力。他温厚谦虚，处事为人稳重，深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风平浪静的哲理。其它事情忍让可以，这次为了心爱的女孩，他不能让了。

谁能忍让这样的挑衅和羞辱？武力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途径，却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当时他脑海里只跳出来一个念头：要打就打呗！徐文涛，这可是你自找麻烦，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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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下，暖窗前，穿红色毛衣的韩国女孩看着他们决斗。

燕姿到底喜欢谁？她到底同不同意这场为她发生的决斗？当她知道此事以后有过一会儿迟疑，最终还是默许了，同意了。条件是——点到即止，不能下重手伤害彼此。

徐文涛斜睨余敬凯一眼：“算你还有种，今天不把你打趴下，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余敬凯很有感情的朝楼上看了一眼，那个温婉可爱乖巧的女孩也正从上自下看向他。然后，他点点头用谦虚地态度回答：“我不喜欢被人打趴下。我更不想趴在地上和雪亲近，雪是很美，但是冷。”

徐文涛以为阿凯要求饶，嘲笑道：“求饶还来得及。”。

余敬凯表情严肃地打消了他的疑虑：“是你逼我的。”

徐文涛爆了一句粗口，凶相毕露，箭步飞身扑过来连环三拳。他出拳极快，又狠又猛又沉，可是阿凯左挡右格，一错身轻而易举闪开，一拳未中。

徐文涛非常惊讶：“你也会功夫？”

余敬凯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你会功夫，我就不可以会功夫呀？略懂！”

“他妈的原来装孙子。”徐文涛恼羞成怒，出手不留余地，横身“呀”一声跳起来横踢，斜踢，足蹴。

余敬凯陡然踏出丁字步，身体迅速贴近，动作奇快手掌反切在徐文涛胸肋间，半空中他的腿踢攻势只发挥一半，接着被阿凯借势揽住腰部用巧劲给甩了出去。徐文涛往前倒栽葱了好几步，才狼狈不堪地控制住身体。他回头再看阿凯稳如泰山，原地岿然不动，右手勾拳左掌前移，腿划出一步弧线，俨然是太极拳起手架势。

徐文涛心中警惕，不敢再轻敌小看，心想阿凯平时在学校里老实巴交的，竟然会耍太极，还是能伤人的陈氏太极拳法。

他大喝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掌切，肘锤，膝顶，泰拳和空手道结合一起发出一连串的攻袭。凶悍的泰拳是极具攻击性的武术，空手道也以脚法，足蹴，拳击等硬功夫为主要伤敌方法。他年少习武许多年，罕逢敌手，对自己的硬功夫十分自信。可惜他碰上的是以柔克刚的太极拳法，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拨，带，沾，推，切，粘，自古以来的内家拳术，功技合一。

战局几乎是滚汤淋雪，一边倒的结局，徐文涛连续三次失利倒在雪地上。

余敬凯看看差不多了，收住拳势谦虚地说：“你输了。”语气温和尽量避免刺激手下败将，一边说一边伸出了友谊之手要去拉徐文涛，

徐文涛并没有理会阿凯的友善。他并不服气，逞凶斗狠惯了，何时品尝过失败的羞辱？

余敬凯仁厚淳朴，徐文涛却不至于会觉得有面子下台，只坐在地上默默地垂视自己的那双鞋子。他新近刚买的NIKE球鞋上沾了些雪和泥。官二代的优越生活待遇，让他养尊处优，习武防身的经历使他跋扈嚣张。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到脸上悲喜，惨败的羞辱令他一瞬间已神色大变。他两次都打开了阿凯的手。

楼上宿舍里的燕姿正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切。到底是心上人赢了，她说不出的开心，大致那一刻的心情比所有吃过的甜品都美好。

余敬凯以太极拳法大胜徐文涛，并不趾高气扬，靠近后用力扶起他：“文涛，我和你只是切磋一下，不必太在意胜负，你和我都来自中国，应该守望襄助团结友爱，勤奋求学报效国家。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你我多怀谦和，仁义之心，才可德艺兼备。你学武术防身健体，不应该恃才傲物，太过自负，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需要多些宽容，何必一定要争强好胜呢？”他的话饱含武德修养，也算从善如流，循循善诱。

阿凯在扶起徐文涛的时候，哪知道他心里是另外一种想法，狂躁和暴戾交织，杀机乍现。

倏然间，徐文涛从靴子里抽出来一把尖刀，在月色下显现一道白芒，刺入余敬凯的胸腹之间。

白色的雪上滴下了一行鲜红的血，怵目惊心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