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10章秋收之乱（下）

与伊努土人发生大规模械斗，并且打死对方多人的报告送到庄不鸣那里，当然让庄不鸣吃惊不小，以往一直试图与本地土人建立联系，谁知对方始终避而不见，一直拖到了现在，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今后的交往肯定大受影响。当即颁布命令，向全体移民说明情况，发布告示，宣布北海全境处于紧急状态，行营发布紧急动员令。正在秋收的现役官兵收到通知后，立刻归建，独立后勤队暂时停止秋收任务，立刻到行营勤务处和兵器处领取三支旗队的弹药补给和口粮被服。处于警戒状态的独立炮兵队，分出榴弹炮分队，上标津城防警戒；履带车分队分出四辆履带车，配属四十名装甲掷弹兵，赶赴城内外各处仓库、厂区、桥梁和码头等战略要点，以紧急预案进入戒备状态。

同时动员民众，标津城的商铺作坊，除必要留守人员，其余壮丁编组巡逻队，一部分在城内巡查守卫，以防不测，另一部分配属土木队和筑路队紧急加强城防工程。在城外农场秋收的农场工人和其他秋收人员，抓紧时间把已经收获的秋粮赶紧运回入库，没收的暂时停止收割，着火的庄稼赶快在附近建立防火隔离带，如果有土人来袭，尽量撤退，返回安全区域。所有城外人员，非必要一律撤回城内，禁止单人外出，以免遇袭。

得到通知的三支旗队人员，基本都在农田秋收，大多还保持着原有建制，只是不曾携带武器。上午发生械斗，中午动员令一下，没多久三支旗队就集结完毕。当天下午独立运输队就送到了武器装备和铠甲干粮，队伍很快赶赴冲突最激烈的南部鹿群围场附近的农场。此时参与冲突的土人，集结了十多个部落近千人，正在大肆抢劫这里的成熟庄稼，围捕鹿场内的鹿群。

旗队赶到后，在张顺昌的指挥下，派出斥候侦查附近敌情，发现土人根本不懂得战争，全都在肆无忌惮的抢劫，没有任何组织，三五成群分散在农田和鹿场，各自大呼小叫抢粮打鹿。还有很多已经得手，背着大包小包粮食、扛着死鹿的土人，正三三两两分散回家。

得知确切敌情，张顺昌立刻下令，三支旗队全部出动，不留预备队。每只旗队以小队为横排散开阵型，整支旗队分为四排，保持横列接敌，在抵达据敌十丈时，以散弹和独头弹轮番射击。三支旗队横列，中间略后，两侧突出，形成围攻姿态的偃月阵。在军官哨子声中，一排排双筒猎枪喷出大股白色硝烟，散弹和独头弹成片撒播着死亡和痛苦。每排士兵打完两枪就上前一步蹲下，给后排的同袍腾出射界，自己重新装填子弹。下一排的士兵在军官哨音下举枪发射，打完两次后，同样上前蹲下。就这样，每只旗队的四个小队各自轮流发射一次。

这时，正在观察射击效果的张顺昌发现，双筒猎枪的重装填速度还是很快的，而且有两颗子弹待击发，即使一颗不响，至少也能打出另一发子弹。双筒猎枪发射散弹在十丈外的杀伤效果足够了，对于几乎赤膊的土人，没有协同组织，三十米的距离，少数人缺乏配合的拼死冲锋难以跨越死亡火网。

随即张顺昌下令修正射击方式，每个旗队的奇数队蹲姿，偶数队站姿，旗队的四个队，分两组在口令指挥下射击，每次排枪射击的有蹲姿、站姿各一小队。这种射击方式把杀伤效率几乎提高了一倍，仅仅十几分钟，三支旗队进行了近百波次的齐射，土人被打得尸横遍野，幸存的土人从惊恐中醒悟，亡命般的四散远逃，这些不到一米五的小黑矮子跑起来纵跃如飞，不多时，能跑动的全部逃走了，只剩下一地血肉模糊哀鸿遍野。

跟在旗队后面拿着锄头扁担的移民们此时不待招呼，一拥而上，把倒在地上挣扎的受伤土人一通猛打，几乎尽数格杀。张顺昌此时也劝阻不住，总不能开枪打自己人，等乱哄哄的移民们发泄够了，好不容易才劝回来。这些兴奋过度的移民还是缺乏训练，也没有战场经验。这种歇斯底里的发泄，从军事上来讲，根本没有必要。万一有组织较好的敌军趁机反攻，乱成一团的移民根本抵抗不住，必定会翻身逃跑，反而可能冲散军队的阵型。不过这些只懂得抢劫的土人更差劲，所以张顺昌只能让移民发泄之后，再慢慢劝说。

这次事情大条了，不算自行逃走的受伤土人，仅仅被收集掩埋的土人尸体就多达三百多具，参与抢劫的一些土人部落几乎全灭。原本庄不鸣打算稍稍示威，把闹事的土人赶走就算了，毕竟北海这里草建，人员物资很是紧缺，最好等个三五年的积累，才对外发起战争。不料事情发展太快，与土人的冲突一下子爆发出来，一动手就打成了死仇，灭了对方三百多人，这个梁子结下来，再和解就难了。一不做，二不休，庄不鸣下令，除独立炮兵队留守警戒，其他旗队和武装民团大举外出扫荡。

那些参与抢劫的土人部落大败逃走了，不过还有不少没有参加抢劫的部落留在北海辖区附近，这些部落要么真正胆小，没有参与抢劫，自然不太心虚，还有些是确实缺乏食物，眼看难以过冬，想和粮食充足的北海方面有所交易。这次惨烈的冲突，他们很快得知消息，在外出扫荡的北海军威慑下，只要没逃走的，其首领纷纷被连请带吓送到标津城。初步修成的标津城防显露出棱堡的威严肃穆，这些首领不是傻瓜，看到标津城坚不可摧的城防，北海军手里雷霆般的火枪，立刻表示友好。

伊努土人的生产方式是游动渔猎，这种生产方式在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中，就是表现为手快有，手慢无。对于习惯这种生活方式的伊努土人来讲，秋季等待收获的农场，只要是没有被农场方面收走的，仍然可以自由获取。这与农耕传统的所有权观念截然不同。因此双方冲突基于不同立场，不同生活方式，根本不是一路。在不同文明背景的对话中，往往实力最强的一方能够掌握规则，真理总是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庄不鸣没有必要粉饰这次冲突的真相，首先从财产私有权的角度申明这次讨伐战的合理性，并且宣布将严惩参与抢劫的部落土人，不过随即换出笑脸，表示以往缺乏沟通，今后只要愿意和平相处的土人部落愿意公平交易，北海方面可以提供工作岗位，用口粮和衣被支付前来应聘做工的土人薪水。至于小小冒犯北海威严的过失，只要有关土人部落派出代表，象征性的到北海方面赔礼道歉，过去的不快就不再追究。这些人在屋檐下的伊努部落首领惊恐之下，连连表示永远友好。庄不鸣赠送他们每人一小批粮食、食盐和干肉，打发他们回去了。

庄不鸣听张顺昌讲解战斗过程后，还拉着张顺昌专门跑去看了战场，让参战官兵很认真的多方面作总结，试图让参军处分析这次战斗对今后周边局势的影响。不过从后来事件的发展来看，北海方面的情报信息来源很有限，参军处的分析价值不大。直到后来，庄不鸣整合了全部的北海道，才从投降的土人部落得知，这次秋收之乱，直接造成六个东部伊努部落在自相抢掠中灭亡，还有七个东部部落受重创。粮食没抢到多少，壮劳力死了很多，眼看这个冬季难以度过，剩余这七个东部实力最强的部落，付出惨重代价，向西翻越海拔一千五百米的日高山脉，联合对日高山脉西部各部落发起攻击，掀起了一次大规模部落兼并浪潮。西部各部落受到突然打击，一部分退缩到北海道西北避难，另一部分向西南逃亡，依附占据渡岛半岛的和人，并且在和人的支持下，与东部部落联盟在石狩川一带拉锯作战。

准确的评价这次战斗，应当说，与其说是一次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屠杀。土人几乎没有金属武器，普遍使用在前部加装磨尖的骨头和蚌壳的长木棒，大概这就是土人的长矛。有少数木制的单体弓，不过几乎没有金属箭簇，射出的大多是黑曜石什么的磨制的石头箭簇，有的甚至是头部磨尖的小木棒，这种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超过三十米，对于穿着夹钢皮甲的北海军队来说，不论在任何距离，都不具备有效杀伤力。极少数被打死的土人勇士有倭刀形制的三尺长刀，估计是从和人手里买到的货色，当然这几把刀成为了庄不鸣的收藏品。

不过这几把刀经移民中的高手铁匠评估，算不得上等货色。其使用要求技艺甚高，刀身偏于轻薄，钢口硬而易碎，最怕在格斗中直接碰击，交战中刀刃绝不可碰触对手硬兵器，否则搞不好刀就断了。其刀柄接近重心，刀术应当以轻灵刺击为上，而战阵中长刀大戟纵横，重兵大盾如山，这种偏于轻灵的刀术需辗转腾挪的空间才能发挥威力，战阵中难有发挥余地。此类刀具，偏重于放对格斗，较量技艺，实战中如何多人配合作战不好评价。在后来征服倭国的过程中，庄不鸣发现，的确有些高手擅长倭刀术，在格斗中单人对抗极为出色，不过这种特别强的高手不多，而且这种高手很难找到配合作战的帮手。军阵强调集体对抗，这种高手在正面强攻硬打中几乎不起作用。至于所谓忍着，要是撒石灰算是忍术的话，中土的小流氓都是忍术大家了。

在秋收之乱后，庄不鸣对双管猎枪的兴趣大增，本来这种枪械不是打算装备主力的武器，只是因为正规的6.5毫米枪弹一时半会儿难以补充，而这种射程较近的猎枪所用子弹，可以极方便的复装，一般士兵只需要几天熟悉，就可以制作质量不错的复装弹，而且能保持很好的发火率。两个枪筒，可以保证万一其中一发瞎火，另一发仍可继续不受影响的发射。这种立式双管猎枪，发射散弹在四十米内效果很好，发射独头弹的射程更远，对比土人装备的木弓三十米不到的射程，具有压倒性优势。后来与和人交战，缴获的和人竹片弓比土人的木弓强很多，抛射对裸露目标的杀伤距离有一百多米，不过平射就不行了，竹弓很软，平射威力不足，对北海军的夹钢皮甲，在任何距离都不能贯穿，倒是对付倭人的漆面皮甲和竹甲很有效。倭人几乎不用弩，因此北海军和倭人土人的交战中，没有机会见识威力比较大的弩。倭人的弓箭是北海军对敌方兵种威胁评估里面，最不值得担心的一种。

秋收的整体损失不大，破坏程度最严重的就是鹿群围场和临近的农场，鹿群被真正打死抢走的也不多，主要是围场被破坏，受惊的鹿群逃走很多，据围场巡查的估计，出事前围场的鹿群有近三千多只，等事态平息，围场被打开了十多个口子，经修补，查看围场鹿群，总数不超过千只，而且肥壮大鹿明显较少。围场附近的农田，被大火烧掉了几百亩，还有千余亩农田的熟粮被抢多少不等，算起来庄不鸣的大农场，收获大约损失两成。在庄不鸣看来，损失的这两成粮食算不得什么，毕竟还收获了八成，倒是跑掉好几千头肥鹿的损失有些肉痛。农场工人和北海军的官兵，看法大大不同，这些人基本出身农夫，对自己身份的变化还没有足够觉悟，从小是农田刨食儿习惯了的。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上千亩到手的粮食被抢走，被烧掉，心里那个难受，比庄不鸣可不一样。土人接战的一触而败，也刺激了移民们久藏内心的血性。

剩余的秋粮刚收割完，北海军各旗队官兵纷纷请战，民团秋收结束，没了忙活，也凑热闹，请愿出兵讨伐土人部落，一时间喧嚣尘上，庄不鸣还是第一次看到移民们如此统一的战斗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