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黎浪出去之后，婆母让我顶着烈日，跪在院子里反省自身。

府中的婆子丫鬟们远远的指指点点。

婆婆不知道怎样地扭曲事实，连一直疼爱我的黎浪，都差点翻脸了，更何况别人。

想起成亲后，婆母对我就像变了一个人。

从慈爱的姨母，变成诸事挑剔、难以伺候、不讲道理的婆婆。

比如，她吃饭的时候，明明有丫鬟，却每天都要我站在她身边，为她布菜斟茶挑鱼刺；

比如，我们结婚不到半年，她会在人多的时候，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比如，她会在黎浪不在的时候，让我亲自下厨，在我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当着所有下人的面，骂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最不可忍受的是，夜里她会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掀开我们的被子，指着我骂：「狐媚子，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干，就会发骚，把我儿子都吸干了！」

黎浪却告诉我，他的母亲是为了我们的身体着想，说我们悠着点，不惹他的母亲生气就好了……

一种种一桩桩，就像屯刀子，在我的心头一块一块的割肉，将我的自尊支解破碎。

正午的太阳好毒，我好渴，可婆母搬来凳子，坐在屋檐下看着我，她身旁放着一条荆藤，身后站着两个强壮的妇女。

我知道，如果我不好好站着，会发生什么。

所以一直都不敢起来。

直到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黎浪一直拉着我的手，而我的母亲也在，她一直在小声的哭。

原来，我腹中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胎儿，因为中暑和跪的太久，掉了。

大夫说我身体弱，此生都不会再有孕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婆母命令丈夫休妻。

我的母亲，跪在婆母面前，求她不要让她儿子休掉我；婆母一脸得意，居高临下对我母亲说:「唐仪阿唐仪，从小你就压我一头，我什么都不如你。」

「众人都说，你比我好看，还比我聪明，脾气也比我好。就连我的夫君，也是看到你嫁人后，才娶的我。」

「这辈子，我不能把你踩在脚下，却可以将你的女儿踩在脚下，也是一样的爽快！」

「这些年来，我看到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你的女儿傻傻的爱着我的儿子，我的心里就暗暗的高兴啊！」

「我一直等着，她来当我的儿媳妇……」

婆母在我母亲的面前，终于露出了她猖狂的面目。

「李娟，我从来没有过害你的心思！也没想过要压你一头！我不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的母亲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打鼠忌器，她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婆母说。

「无论你怎么想，你存在就已经给我带来了伤害！」婆母大声喝断母亲的话：「我跟在你身后30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女儿吗？」

「你为了打击我，暗算我女儿，连你的儿子也都搭了进去。你这么做，就不怕毁了你儿子吗？」直到此时，我母亲仍然希望她能放我一马，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被休从来没有好下场。

「哼！我家的是儿子，休了你女儿，还有大把黄花闺女等着嫁给他。」婆母眼角狰狞，嘴巴狠狠地笑着：「不像你女儿，一旦被休，什么狗屁京都第一才女，还不是残花败柳一个！」

杀人诛心，我母亲的泪水从瞪大的眼睛中滚滚涌出，她举起了手指着婆母：「你、你……」

母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躺在床上，本来一直在流泪。

婆母的话，反而让我心中有了一些释然:「原来，并不是我当不好黎浪的妻子，而是婆母对母亲的妒忌，才一直针对我！」

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留下来已经很难了。

「娘！您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原本被支开的黎浪，此时推门进来了。婆母之前说的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无论怎么说，你一定要休了云暖！」婆母留下这一句，就跟黎浪走了

房中只剩下了我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