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时钟，指针缓缓滑向凌晨四点。

雨势渐小，但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林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湿透的衬衫已经被体温和空调烘得半干，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复盘着前世的细节。

推演着周文远可能的后手。

“经济问题……”林远心中冷笑。

前世，在他身败名裂后，周文远为了彻底踩死他，也确实动用了这一招。

只不过当时已经是锦上添花。

这一世，对方显然是要把这张牌提前，作为主攻武器了。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被“查获”的那张银行卡，是通过一个他曾经帮助过、却最终被周文远收买了的开发区商人王胖子，塞进他办公室的。

时间，就在今天上午！

想到这里，林远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他拿出换了电池的手机，翻找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号码。

那是他刚参加工作不久，在基层锻炼时认识的一个老大哥，叫赵国庆。

现在在市委招待所当副所长，为人老实本分，但有一个优点——嘴严。

而且因为工作关系，对市委大院和各机关办公室的日常非常熟悉。

电话响了六七声，就在林远以为没人接听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传来赵国庆睡意朦胧又带着警惕的声音：

“喂？哪位？”

“国庆大哥，是我，林远。”

林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焦虑。

“林……林主任？”赵国庆显然非常意外，睡意瞬间去了大半。

“这么早……不，这么晚，您有什么事？”

他也听说了林远是政坛新星，但两人地位悬殊，早已没什么来往。

“国庆大哥，长话短说，我遇到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林远语气诚恳，没有丝毫领导的架子，“我记得你有个侄子，是在我们发改委大楼做夜间保安的，对吧？”

赵国庆愣了一下：“是……是有这么回事。”

“小兔崽子不成器，就找了个看门的活儿……”

“很好。”林远压低声音，“我需要他帮我一个忙，就在今天早上，大概七点半左右，我们会有一个‘特殊的访客’到我办公室门口。”

“我需要你侄子，用他值班室的监控，帮我盯住那个人，并且，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尽可能清晰地拍下那人的正脸，以及他在我办公室门口的所有动作。”

“这件事，关乎我的清白，非常重要！”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国庆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涉及领导隐私和斗争的秘密任务吓到了。

林远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是在赌，赌赵国庆还记得当年那点微薄的交情，赌他骨子里的那份正义感。

终于，赵国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

“林主任，我老赵虽然没啥本事，但知道您不是那种坏人。”

“当年在基层，您帮过我……这个忙，我帮了！我这就给我那侄子打电话，那小子机灵，知道该怎么做！”

“谢谢你，国庆大哥！”林远心中一块石头稍稍落地，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他记下了。

“这件事过后，我再登门拜谢！”

挂掉这个电话，林远感觉消耗了巨大的精力，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周文远，你想用经济问题搞垮我？

那我就让你派来送“证据”的人，先成为我反击你的第一个证据！

他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抢救室的方向。

里面的李小曼，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着。

她既是刺向自己的枪，也可能……是反过来指向周文远的利器。

关键在于，如何让她“醒”过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良知和理智上的。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透出了一丝微光。

雨停了。

林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东方那抹即将撕破黑暗的鱼肚白。

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懵懂无知的棋子。

这一局，他不仅要破，更要反将一军，让那些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

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李小曼悠悠转醒，剧烈的头痛让她呻吟出声。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陌生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手背上冰凉的输液针……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裹挟着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汹涌而来——

灼热的身体，林远哥坚实的胸膛，自己那不堪入耳的呻吟，还有……

那双冰冷得让她灵魂颤抖的眼睛。

“醒了？”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这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李小曼残存的迷惘和侥幸。

她猛地转头，看到林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除了眼底深处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青黑，再也看不出昨夜半分狼狈。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鄙夷。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和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疾风骤雨都让李小曼感到恐惧。

“林……林主任……”李小曼的声音干涩沙哑，她下意识地想拉高被子遮挡自己。

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感觉怎么样？”林远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一个最普通的下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头很痛……昨天……我……”李小曼语无伦次，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拼凑起那个失控的夜晚。

更试图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昨天晚上的工作宴请，你似乎误食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行为严重失常。”

林远直接替她做了总结，语气依旧平淡。

“我已经把你送到医院，医生给你用了镇静剂和解毒药物。”

“这是你的血液检测报告初稿，刘医生刚才送来的。”

林远从身边拿起一份文件，并没有递给她，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按在床头的柜面上。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千钧之力。

李小曼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份报告上。

“报告显示，”林远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李小曼的心上：

“你体内含有高浓度的甲基苯丙胺衍生物，混合了某种新型的致幻剂和强烈催情成分。”

“这种复合药物，在黑市上有个诨名，叫‘听话水’。”

李小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小曼，”林远忽然换了称呼，这声他曾经视她如妹时常用的称呼，此刻却带着一种残酷的温柔。

“你跟了我三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从科员到副主任，我倾囊相授，为你遮风挡雨。”

“告诉我，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他问得很轻。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小曼的心理防线上。

这下，李小曼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崩溃和恐惧。

“林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周秘书长……他……他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