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不屑一顾地对身旁的护卫说：“我累了，送我回府吧。”走时，淡淡瞟了眼远处的萧维桢。

虚弱的纬彤躺在床上，说“萧将军为我放血治疗，毒已经排出体外了，殿下，不用担心。”

萧炫见凝雪般肌肤上又添新伤，心疼之时，听见柔嘉悄声说：“怪不得人人都说宫门深似海，苏姐姐刚还为姐姐梳妆，下面就……”

纬彤打断了她的话：“柔嘉！不得污蔑她人！事情未有定断，你这样说会坏了苏姐姐的名声。”

柔嘉的话戳中了萧炫不平的梗，见纬彤善解人意，心也放宽了许多，“清漪只是有些任性，并不会做出这种恨绝的事情。”

纬彤心思自然透彻，只是柔嘉现在陷害不了自己，就反推到苏清漪身上，还做的如此不露痕迹，这丫头到底在王府里还埋了多少眼线，心中不禁发寒。

柔嘉哭着摇着纬彤的手：“姐姐，你日后嫁入王府，该怎么办呀！这么多人想害你！”

一声碎玉响，周围人心惊，刚进来的邦媛也着实失色，萧炫执剑霹断了腰间的佩玉，严声对所有人说道：“凡伤纬彤者，皆如此玉！”

第五章春雨误情

夜间，纬彤路过父亲书房，见里面烛光微弱，推开门，父亲侧手撑额闭眼小睡，刚想吹灭灯火，父亲就醒了，揉着眼睛叹息道：“半百后，就不中用了，看一会儿公文就困了。”

“父亲说笑了，半个朝廷都靠您撑着呢。”纬彤侧立一旁磨着砚台。

长孙大人翻看书简说：“都是旁人的吹捧，哪能当真，天下是姓萧。”

纬彤应答道：“父亲说的是。”

“你身子好些了吗？那日中的可是剧毒。”长孙大人关切地问道。

纬彤说：“好多了。”

“我听说，下毒的是太子苏侧妃的人。”长孙大人随口闲聊着。

“恩，只是不打紧的下人。”

“太子后来还碎了一块玉？”

“只是不打紧的玉。”

“傻丫头，你要知道那玉的来历，太子虽表面没有责罚苏侧妃，但那玉是苏侧妃亲手给他戴上的，从来几年未离身，如今是为了你而碎。”长孙大人按住她研磨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天下姓萧，但萧可信你。”

“太子殿下鸿途远志，怎会信我。”纬彤淡然一笑。

“现在不信，那你就要让他信。明日，太子妃在府中设宴，特意邀你和柔嘉去听戏，你好好准备。”长孙大人对纬彤嘱咐道。

“是，父亲大人。”纬彤给了他上世一样的口吻和答复，这趟浑水，她是不得不深入的。

临走时，长孙大人云淡风轻的说了句：“都说半个朝廷是靠长孙家，我就不理解，为什么不能都姓长孙，既有长孙，何须有苏。”

第二日，到了太子府，长孙纬彤命丫鬟给太子妃和苏清漪奉上礼物，太子妃欣然接受，苏清漪置之不理，磕着瓜子，同身旁的丫鬟聊着台子上的戏，纬彤知道上次的事算是结下了梁子。

纬彤刚坐下，就听见苏清漪说道：“上一出唱的是苦肉计，这出是要直捣黄龙还是什么？”

柔嘉想要反驳，却被她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才不愿意被柔嘉当成挡箭牌，继续看着戏。

太子妃见纬彤穿的仍是上次自己赠予她的裙子，大为喜欢，又特地夸了几句，纬彤刚要起身致谢，桌上的茶杯不料被打翻，裙摆上瞬间留下一大片茶渍。

苏清漪噗嗤笑出了声，“姐姐，你还真当人家是真喜欢呢。”

纬彤见太子妃脸色沉下去，还未赔礼，柔嘉就赶到自己前面，用帕子擦拭着裙摆，面露心疼：“真是可惜了这么的料子，姐姐，我回去替你手洗，不知可否洗掉。”

明明就是柔嘉用胳膊肘推倒了茶杯，如今倒又抢先卖乖，纬彤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赔礼后，便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后殿换衣服。

今天还真是闷热，燕子低飞，绕在殿宇旁，纬彤也觉得心有些闷，打发走婢女，说是随意在院中走走，一会儿再回席。

太子府中的一景一物，都是她难以忘怀的，所踩的每块鹅卵石，都触及着点点回忆，这座殿宇，她曾同萧炫一起赏过初雪，后来萧炫答应她，往后每年都会在此陪她赏雪，可第二年，萧炫就登上皇位，自己随着他入了深宫，他也的确为自己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殿宇，可情是真的能复制的吗？

他是为自己执剑，可到头来，自己也成了剑下的碎玉。

纬彤思绪随浮云，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散步，忽听见远处有一对男女的争吵声，悄悄上前，躲在围栏后，发现竟然是萧维桢和苏清漪。

萧维桢显然是喝醉了，纬彤想着上辈子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位将军的风流成性。

苏清漪依旧是那副高不可攀，遗世独立的样子，冷言质问着：“你那日为何要救她！”

“医者仁心。”

纬彤听后忍不住地笑了，他明明是个手上染了不知多少人血，舔着刀刃上热血过活的将军，如今说着仁心？

果然苏清漪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说：“你不过只是看了几本医术，你还真把自己当神医再世了。”

“我不救她，你该如何？萧炫会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吗？”

苏清漪沉默顷刻，立即反驳道：“这事跟我本就无关，萧炫会信我的。”

纬彤觉得这样的自信仿若相识，她也曾这样认为，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萧维桢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纬彤深知那笑容的含义，是可怜，是怜悯，是可笑。

萧维桢抚了扶笛子上的红穗，又开了口：“好，他信你！那么长孙大人呢？长孙家千金死于太子的船上，抓到的下毒者是苏侧妃的婢女，长孙与苏家朝政不合，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觉得你跟他的天下相比，谁重要？”

云中传来几声雁鸣，风扫落花，池中的还未苏醒的荷叶，残剩着枯黄纤维也被风卷起，纬彤见苏清漪紧咬的唇，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却又红了眼眶，几分怨念地盯着萧维桢。

纬彤知道任何女子都想毫无犹豫，坚定不移的回答，他不会。